陽光點點,微風徐徐的早晨裡,她彷彿聽見了有人說:要幸福喔。
然而,等到他們回到店內時,卻瞬間風雲變色。
「毓哥,有位牧先生打電話過來說什麼牧小妲車禍,目前還在加護病房觀察,你……要過去看看嗎?」
丁子毓臉上的笑意倏地消失不見,愁緒凝滯得化不開。
沒多加遲疑,兩人立刻趕到醫院。
加護病房外,牧天磊不住地來回徘徊,瞥見丁子毓前來,劈頭就問:「昨天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闊別幾年再見牧天磊,丁子毓胸口只有化不開的悶痛,但他不再逃避,正面地迎接任何考驗。
「小庭的手機,最後一通撥出的號碼是你店裡的號碼,為什麼你不是第一個趕到車禍現場的?地點就在山腳下,你應該可以第一時間趕過去不是嗎?」牧天磊臉色疲憊,雙眼泛紅。
「我?」丁子毓一頭霧水。
李則天不由輕呼了聲,想起昨晚他房裡的電話響起,是她動手拔了電話線。
「你到底想怎樣?害死了小晴不夠,就連小庭也不放過?我們牧家到底是哪裡得罪你,非得要你這般凌遲?」
「不是的,跟子毓無關,他不知道,是我拔掉電話線的……」李則天通體發寒,沒想到那通電話竟會是牧庭發生車禍之後打來的求救電話。
「是你?!」
「小天……」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李則天深深地鞠躬道歉。
「你道歉有什麼用?能救得了小庭嗎?!如果你有接到那通電話,早一點打電話叫救護車,也許她就不會失血過多,昏迷指數就不會那麼低!」
「對不起!」李則天豆大的淚水滑落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這感覺不就是子毓所承受的罪惡感嗎?
「這不是小天的錯,是我……是……」丁子毓捧著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事情的糾葛,到底要從何說起?其中的誰是誰非,又該如何論定?
沉默之中,加護病房的大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大略地講解著牧庭的狀況,傷勢非常嚴重,多處骨折外加內臟出血之外,最糟的是她的昏迷指數相當低,如果在七十二小時內沒有好轉的話,恐怕救回的機率更低了。
「如果可以,找一些她在意的人對她說些話,也許有點幫助。」最終,醫生如此提議。
牧天磊聞言,緊抓著丁子毓。「算是牧伯伯求你,請你留下來,對小庭說一點話,我……已經不能忍受再失去親人了。」
「我會的,牧伯伯。」
「謝謝你,救救小庭,救救小庭……」
丁子毓神情沉重地看著他,良久說不出話。
說也奇怪,就在丁子毓進入加護病房之後,牧庭的昏迷指數竟奇跡似的不斷升高。
原本她和丁子毓約定好,要好好照頤牧庭,直到她完全康復為止。
但是她卻害怕,要是牧庭永遠不醒呢?
像足看穿她的心思,丁子毓緊握她的手安撫著。「不會有事的,醫生不是說牧庭的狀況正在好轉中?」
李則天勉強笑了笑,望向加護病房的那扇冰冷鐵門。
「希望她可以趕快好起來。」只要牧庭一天不醒,她的心永遠不會安心。
她這才知道,原來背負著罪惡感竟是如此可怕的事,那龐大的壓力幾乎要將她壓培,讓她食不下呀,就算睡著了也會在夢中不斷出現牧庭躺在血泊中、撥打手機求救的畫面。
她不經意的錯,幾乎造成無法彌補的罪,那麼他呢?連帶的,如今壓在他心間的壓力又有多巨大?
「子毓,小庭醒了、醒了!一牧天磊突地跑到加護病房外喊著。
這個消息讓李則天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淚腺也跟著鬆了。「太好了、太好了……」她緊懸的心終於可以放下,望向丁子毓,就見他正看著自己。
如果可以,她真想要緊緊地擁抱他,告訴他,他們跨過了一個關卡,不用被愧疚綁架到永遠。
牧庭清醒後,轉進了普通病房,但是——
「她失去了記憶,現在只粘著子毓,其他人的靠近都讓她恐懼,猶如驚弓之鳥,所以有件事要拜託你……」牧天磊趁著李則天暫時離開病房時,由衷地請求她。
「如果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不會推辭。」李則天輕聲說著。
牧天磊頓了下,深吸口氣道:「李小妲,我年紀大了,只剩下這個女兒,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有恢復記憶的一天,如今她只接受子毓……」
聽至此,李則天隱隱約約猜出他想說什麼。
「如果子毓願意留在小庭身邊,那麼過往的仇恨,我會一併都忘了,你……可以成全嗎?」
李則天恍惚地看著他,唇角動了動,竟笑了。
這是什麼樣的命運,非得要這麼七拐八彎地折磨人……她想拒絕,但她不能,因為牧庭的傷重與她有關,如今她真的可以完完全全地體會到子毓的罪惡感了。
況且,牧晴的死是一個共業,只要一個契機,也許就可以改變所有人的命運,讓他們忘卻傷悲,不再心存怒恨,如果關鍵就在她身上,那麼……她怎能推卻?
只要她退出,每個人都可以獲得救贖,這很簡單的,她不會不願意。
緩步走到病房外,從微敞的門縫中,她聽見牧庭開心的聲音。
「真的喔……然後呢?」
「然後我就成了個大廚師,要不然你以為你吃的那些東西是誰準備的?」
「哇,等我的傷好了,你一定要煮一大桌好料給我品嚐。」
「那有什麼問題——」
那對話聽起來非常輕鬆自然,壓根不像他們以往針鋒相對、唇槍舌劍的模樣。
「那等我的傷好了,你還會不會陪在我身邊?」
「當然……」
李則天離開了病房,走到醫院之外。
醫院外的天空很藍,可是她的眼卻模糊得有些看不清。
在牧晴的事發生之前,其實他們是和平共處,只有喜樂沒有悲傷憤恨,只要她離開,就可以還他們最葭本的生活,這樣很好,對不對?坐在醫院外的石椅許久許久,她掏出手機打給了韋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