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厥前,她口中低喃,冷遙夜俊眉一揚,拿出一顆藥丸讓她吞下,俯身貼近她臉畔探其鼻息,然後迅速點住她的穴道,封住心脈,打橫將她抱起。
「琉素!」他忽地輕喊。
一條身影不知打何處飛身而至,正是上回策馬而至的青衣女子。她是冷遙夜的貼身侍衛琉素,幾日前隨他離開教壇前來中原,一直於暗中跟隨著他。
「待會兒有個十二三歲的小僮會過來,讓他回去等著。」她今晚與季實去了關家,他估計季實不久之後會尋來此。
琉素點頭後旋即飛身而出,隱沒於漆黑中。
冷遙夜走過去將燭台踢倒,火光頓時燃了起來。他抱著季珞語往外走,瞬間沒入外界那片黑暗夜色裡。
至於那個攤在地面上的木匣——所謂神月教的聖物——他徹頭徹尾沒正眼瞧過。
端著一碗血紅色汁液走近床畔,冷遙夜俯身凝視臉色轉為青黑的季珞語。
先前他說無解藥並非欺瞞。「五彩霞煙」製作過程複雜、毒性劇烈,一來無從得知煉毒者選用哪五種毒物,再者,即使得知後,解方藥材不易取得,更不是短期就能製成。
早先讓她吞下的是方神醫為神月教特製的「百解丸」,能清解百毒,然「五彩霞煙」乃由五種劇毒製成,百解丸至多能減緩毒性攻心的速度,並無法真正祛其體內毒素。
他扶起季珞語,讓她的頭輕靠在他肩上,將藥碗湊近她的小嘴,徐緩地將血紅汁液灌入她口中。
我還沒幫阿爹生個白胖孫子……這是她將死的遺言?冷遙夜渾然未覺自己的唇畔正微微揚起。
她不會死的。雖然「五彩霞煙」無解藥,卻非無法可解。
他起身將空碗放下,踅回床頭低頭看著她。
他向來不理會教務之外的事,對人世看似淡定自若,眾人道他天性冷淡寡情,其實他只是不想對世間人事多費心思。沒有眷戀,沒有情感……自然就不會耗損心力。神月教是他允諾的責任,他接下,用他的才智手段……不用感情。
然而她就這麼地出現——
當初接近她只是想找個人探得「杏林堂」的底細,而她正是那個適合的人選,且適巧出現在他眼前。當時不急於將所謂的「神月教聖物」取出,是想得知有哪些人會因為此消息而趕至臨陽城;還有,這種荒誕謬誤的消息又是從何謠傳而來?
第4章(2)
初始本想讓人在臨陽城找間屋子暫住,就近觀察有何動靜,不意她卻爽快邀請他至季家作客。當時怎會不假思索就答應她的提議?
是因為她無心的一句話?
你的眼神太悲傷了。
他以為自己一向冷淡,甚至是冷厲,她卻認為他的眼神太悲傷?
瞧躺在床上的她面色猶帶暗青,冷遙夜擰眉沉吟。
「五彩霞煙」的毒性急遽猛烈,也幸得那老者衝破門窗時讓毒性散開來,她才未立即身亡。剛才雖已讓她飲下「解藥」,但她內力修為太淺,藥性在體內行走太慢,毒性難以順利逼出。
思慮半晌,再次將她扶起。他面無表情地鬆開她衣上腰彩,伸手將衣襟往外拉開,一隻小手赫然扯住襟口,水眸不安地瞅著他,小嘴掀嚅著,似乎想說些什麼。
迷迷糊糊中她依稀記得自己似乎飲下一碗帶有腥味的汁液,隨即意識到他伸手解開她的衣衫,她驚得睜開眼,卻渾身無半點力氣,一向伶俐的舌頭也不聽使喚,吞吐了半晌方虛弱地逸出一句——
「我是……姑娘家耶。」面容泛著羞窘之色。
聞言,他不禁莞爾。真難為她在這關頭上竟會想到男女之嫌。
「我得幫你運氣逼出毒性。」他解釋著,跨上床鋪往她身後盤坐而定。
她輕點頭,知他心無邪念。雖則她平時行徑看似離經叛道,但之於男女間仍是青澀懵懂;面色雖力持平靜,仍無法掩去一臉羞色。
他雙手將她外衫脫去,僅著薄衫單衣的她難抑一臉羞色,身軀緊張呈現僵直,苦撐著不讓自己太靠近他胸前。
「別緊張……我對你沒半分他念。」他禁不住拿她先前的話揶揄道。
天啦!這男人也懂得說笑?不不……不,他這是在嘲諷取笑呢。
她回首橫了他一眼,氣惱地一口氣提不上來,苦撐的身子像洩氣般地軟倒在他懷裡。
她抖顫著身子想離開他的胸膛,冷遙夜抓住她細巧的雙肩,沉聲道:「別亂動。」接著將雙掌貼在她背心,把真氣送入她體內,助其藥性順利施行。
瞬間有道暖烘的熱流竄入她體內,約莫一盞茶後,她全身熱燙,開始出汗;不久,虛弱得無法抵抗那道熱流衝撞,頓時暈了過去。
冷遙夜接住她軟下的嬌軀,將她平放下來。瞧她一身單衣濕透,緊貼著玲瓏身子,這時若寒氣入侵,氣虛體弱的她恐難以抵抗。
不能叫醒丫鬟,這事不宜太多人知道,她中毒之事一旦傳出,「杏林堂」的事難保不會牽連到她身上來。
他略皺著眉,思忖著該如何將她那一身濕漉的衣衫換下……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季珞語悠悠醒來,一雙大眼困惑地眨呀眨,猜想自己這條小命應該是保住了?
她側過螓首望向床外,熟悉的場景擺設……她在自己的房裡?想來昨晚冷遙夜是將她帶回季家。
雙手扶住床板吃力地撐坐起來,身上的被褥順勢滑了下來,她低斂眼瞼,赫然發現自己僅著單衣。
她睜大眼,想起先前冷遙夜為她灌入真氣祛毒時曾解下她外袍,這才鬆了口氣……不對!她猛地低頭瞧身上這件單衣,上頭的盤扣不一樣,這是二娘前些日子幫她做的一批新衫,她擺在櫃裡還沒動過呢。
她倒抽一口氣,伸手將被褥拉至下頰。饒是她再怎麼大膽,一遇上這種事仍是慌亂。麗眸一抬,冷遙夜俊逸的身形映入眸中。
「我……我的衣服?」她驚慌問道。
他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只除了眸底一閃而逝的赧色——倘若她非處於驚嚇中,或許能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