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遙夜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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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奔進「水龍吟」,元琦見她一身錦衫被淋得半濕,忙讓人取來乾淨巾帕。

  「這雨怕會下一陣子,大小姐先上樓歇會兒,我讓人燒壺熱茶。」

  她點點頭,與冷遙夜上了樓,眸光狐疑地瞧了瞧——他與她分明同時進出,何以此刻他僅面上些許薄水珠,身上那襲淺灰綢衫看起來卻挺乾爽?

  第2章(2)

  春雨滂沱,早春薄寒侵人肌骨,淋得半濕的她忍不住打起噴嚏。見狀,他起身將敞開的窗拉上,再將剛才元琦給他的乾淨巾帕遞給她。

  她道聲謝,接過手忍不住喃喃自語:「怎麼他就沒淋濕?不會真是仙人吧?」

  他嘴角微揚,沒理會她的戲言,外面落雨聲嘩啦,偶爾伴著幾聲響雷。

  店內小夥計備了茶水點心上來,將已盛裝沸水的鐵壺架上紅泥小爐文火燒煮,幾盤乾果糕點布上桌,打躬退去。

  她拭著發上雨珠,他則提起鐵壺在兩人的茶碗注入熱水,熱煙縷縷直上,茶香陣陣撲鼻。他端起茶碗徐徐而飲,窗外春雨霏霏,襯得屋內氛圍益發疏傭閒適,他渾身飄逸悠然的氣韻,好似原就屬於此處,如此怡然!

  她心底忽地有絲異樣。瞧他散發出的從容自若,怎麼看都不像落難異鄉。他對尋親一事又似乎可有可無,聽天命也不是這般隨意唄?

  「你來臨陽真是為了尋親?」心頭有疑,她脫口問道。

  對於她的直率,他不以為意,僅挑眉淡笑,不答反問:「不然你以為呢?」

  呃……她一時語塞,皺了皺鼻,訕訕地道:「怎把問題丟回來給我啦?」

  聞言,他輕笑。「事過境遷,很多事就不強求了,你不用為我擔心。」

  她圓睜著眼,鼓著腮頰。誰擔心來著?她是好奇啦!然而經他這麼一說,她反倒不好意思再多問什麼。

  「喝吧,茶都涼了。」見她沒動,他輕聲道。

  她端起茶碗,眼珠子骨碌碌轉,心想,怎麼這會兒他倒成了主人似?

  這幾日,關家發生了些事。先是失去了最後一家藥鋪;再者,死去多年的關夕霏意外出現後,卻又離開臨陽城。

  三年前大伙都認為關少爺死了,惟獨曲映歡堅持他活著。如今好不容易盼到夫婿回來,卻是成了另一個人、另一種身份了。

  得知關夕霏尚在人世,季珞語替好友開心,同時卻也為曲映歡抱不平。因為環境所迫,他們夫妻至今也只能兩地相思,暫且無法相依相守。

  在這多事之秋,她每天總會抽個時間去趟關家,回程再到書坊坐坐。

  冷遙夜偶爾會來到「水龍吟」。像今日,兩人午後就待在「水龍吟」二樓品茗,偶爾下盤棋,又或者當她構想下回《三殊漫談》的內容時,他則在一旁隨意翻閱書坊的書籍。

  「你瞧這內容會不會又太『天真浪漫』啊?」她將書寫一半的文稿拿到他眼前,故意問道。

  他當真接過手,低頭細讀。

  「我以為上回這個『李榭』早該死了,怎麼這回他仍活著?」他輕聲低喃道。

  「『李榭』鴻福齊天,命不該絕,剛好有位江湖奇人經過,露了一手救了他……」她噘著嘴,不滿地問:「我上頭分明就寫了,你究竟看仔細了沒?」

  「『李榭』功夫太差,運氣卻太好,真正的江湖是無法只靠『鴻福齊天』來活命的。」他半認真半戲謔道。

  「說到底,你就是覺得太虛幻無實啦!」她氣呼呼地將文稿從他手裡抽回來。

  「這沒什麼不好。你本是在寫『江湖』,不是在過『江湖』。」相對她的氣惱,他仍是從容淡雅。

  「瞧你說的,好像自個兒是個老江湖似。」她不以為然地輕哼。

  他笑了笑,像是笑她的孩子氣,又像笑著自己的多事。

  稍晚,兩人因貪食城中巷口劉婆婆特製的狀元糕回來晚了,到家便各自回房裡。她淨身梳洗後,想起該去向阿爹問好,免得他老說女兒大了,心也向外。

  一走出房門,見丫鬟寶兒匆匆走了過來。

  「小姐,老爺……去了客廂房找冷公子。」寶兒喘吁吁說道。

  寶兒本是服侍她的丫鬟,這幾日讓她遣派過去服侍冷遙夜。

  她輕歎口氣。幾天下來,阿爹終是隱忍不住。前幾日,阿爹與冷遙夜碰面時,她總不停地以眼神示意,要阿爹別操之過急把人嚇跑……顯然阿爹忍不住了。

  她疾步而行,寶兒跟在後頭。來到西廂客房,但見屋前小園中,阿爹與冷遙夜正分坐園中石桌的兩端。

  「冷公子覺得咱女兒如何?」

  剛踏入小庭園,聽見的即是阿爹別有用意的一句問話。

  冷遙夜沉吟片晌,還未開口,季珞語清亮的嗓音即響起:「你女兒怎樣,干人家何事?」她冷冷地回道。

  季老爺聽得背後響起女兒嗓音,心驚膽顫地回過頭,笑呵呵道:「珞兒啊……那個……不是歇下了嗎?」睨了眼跟在女兒後頭的寶兒,真是多嘴的丫鬟!

  季珞語抿嘴不回答,張著雙杏眼瞪著季老爺。

  季老爺心虛地笑了笑,一時無措,竟轉回頭向冷遙夜使眼色求助。

  「還沒歇下?」冷遙夜朝她問道。

  「就是啊!」季老爺附和道。才問了冷公子沒幾句……還好,至少確認了尚未娶妻一事。

  「阿爹呢?這麼閒情,找人聊些什麼呢?」她笑吟吟問道,眸色卻是氣沖沖。

  「哈哈……就閒聊!季忠有些事讓阿爹處理,阿爹先忙去。」季老爺忙打哈哈,起身揮揮走,匆匆離去。

  她沒好氣地歎了一聲,走向石桌坐了下來。

  不是不曉得阿爹有多麼疼愛她,只是,一旦扯上她的婚事,阿爹總是一副迫不及待、恨不得她能馬上找個人嫁了……不,是找個人納進門,不管那人是圓是扁,不管那人是否真心喜愛她,她又是否真的傾心於此人,好像她生命的價值只為了納婿生子似!

  她或許不拘於世俗禮法,甚且我行我素,然而骨子裡仍保有傳統的一面,所以她平素雖率性任情,仍是守著分際;雖然因為婚姻大事氣阿爹,然更多時候是氣自個兒,覺得自己真不孝,惹得阿爹如此憂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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