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cky大師答應了?」安緹對著話筒尖叫。「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鄭東旭聲音自話筒那端傳來。「廢話少說,趕快拿紙筆,我給你他工作室的電話。」
「等一下等一下——」顧不得還穿著鞋,她三步並成兩步衝到計算機桌前。「我筆拿好了。」
「02—8914—XXXX,我好幾年沒去他那兒了,一時想不起他工作室地址,你直接打電話問他助理比較快。對了,Ricky助理是男的,姓秦,全名秦以禮。」
安緹在號碼下方寫下「助理秦先生」。 「還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
鄭東旭把卓海但書——見過她之後再決定要不要接受採訪,詳細提醒過。「我仁至義盡,剩下的就靠你自己表現了。」
「謝謝你。」安緹對著電話拋了個飛吻,掛上電話,立刻改撥Ricky大師工作室號碼。
大師助理聲音很好聽,字正腔圓,但聽得出來有點年紀。「是,卓先生交代過您會打電話過來——林小姐現在有空嗎?卓先生正好有一點時間——」
「有空有空。」安緹對著計算機連連點頭,開心到合不攏嘴。「麻煩秦先生給我工作室的地址。」
秦以禮在話筒那頭說著:「台北市羅斯福路二段……」
安緹仔細寫下。
只是秦以禮念到後邊的樓號時,她倏地一驚。
「等一下,我再重複一次,您剛才說的是——台北市羅斯福路二段XX號十七樓?」
秦以禮回:「沒錯。」
可是——她難以置信地張大嘴,這個地址,就是她住的樓上啊!而且「經典旗艦款」好像就是從十七樓下來……
「他」是Ricky大師?
她腦中再次閃過卓海俊美過人的臉龐。
沒這麼巧的事吧?她心中五味雜陳地瞪著電話。
「有問題嗎?」秦以禮在話筒那端問著。
安緹回過神來。「沒事沒事,那我二十分鐘後到可以嗎?」
「我查一下,四點二十——」電話中傳來書頁翻動聲。「可以。對了,卓先生不喜歡人遲到,請你務必準時。」
「一定不會遲到。」安緹拍胸脯擔保。
她人就住在樓下,換個衣服搭電梯上去就到了,能花多少時間?
「那就這樣了,四點二十見。」
「四點二十見。」
掛上電話,安緹還瞪著計算機屏幕發愣了好一會兒。
她還是沒法接受,「經典旗艦款」是Ricky大師這件事。
說不定……她腦中轉出一個可能——「他」剛好是Ricky大師的客人,或是朋友之類?
對對對,肯定是這樣子沒錯。安緹如釋重負地鑽進臥房,換上衣櫃裡唯一稱頭的「戰鬥服」——深藍粉領的絲質襯衫加米灰色長褲,光身上這兩件,就花了她近半個月薪水。可主編提醒過她,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如果想讓受訪者覺得自己夠專業稱職,一、兩套稱頭的服裝絕對少不了。
套上襯衫長褲,擠了點造型乳液抓整好髮型後,安緹對著化妝鏡拍上蜜粉、輕掃黛眉,最後抹上唇蜜。
她看一看鏡裡的自己,很好,氣質沉穩,看起來就是個專業的文字工作者。
就在這時,一陣詭異鳴聲再次響起。
糟糕,忘了吃飯了。
她往牆上掛鐘一望,四點十五,不行,沒時間了!她飛快跑到計算機桌前,把筆電、錄音筆跟名片夾通通掃進茶色提包內,然後套上她最愛的奶茶色高跟鞋,「鏘鏘」,大功告成!
她對著大門高舉右手,做出日本戰隊卡通中裝備完畢的動作。
粉領OL林安緹,出發!
「林安緹小姐?」
安緹一出電梯,一名身材高瘦,穿著黑色西裝、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已經等在旁邊。
安緹遞上名片。「你好,我是時健雜誌社的林安緹,剛才打電話來過。」
好似覺得她眼熟,接過名片時,秦以禮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就知道瞞不過。她尷尬笑了兩聲。「其實我就住在樓下。」
秦以禮恍然大悟。他記起來了,他們在電梯裡遇過好多次,只是從沒對話過。
「難怪。」
「我也很驚訝,赫赫有名的Ricky大師竟然跟我住在同一棟樓——」邊說,她邊看了廊底一眼。
為了防盜,一般人家裡大門,多半會選用白金或深咖啡色的金屬門。可Ricky大師的工作室卻不是。他使用一整塊光澤宜人的深褐色原木做他的大門,門邊還擱著一塊同顏色木頭做成的小圓桌,擱著一大瓶香檳玫瑰。門廊上的燈光,也是極其悅目的淡黃色光。
「請。」秦以禮將門推開,從鞋櫃上取下一雙米色室內拖鞋。
「打擾了。」安緹微縮著肩膀誠惶誠恐走進。門裡裝潢簡單——象牙白色的牆漆搭配深褐色的傢俱,牙白色的布質沙發看起來柔軟舒適,飄散在空氣中的香味,讓人不由自主聯想起春日午後暖洋洋的藍天草地。
同樣換穿上拖鞋的秦以禮送上熱茶一杯。「稍坐一會兒,卓先生剛好有電話。」
「沒關係,我不急,謝謝你。」安緹說完,轉頭看了看四周,忽然間留意到牆上的畫作。
那是一幅與原作「睡蓮」等比的仿真複製畫。柔美的筆觸下,淡藍色的水波像在流動,從她座位看去,剛好可以清楚看見畫中似真似幻的光和影。那感覺,彷彿她人就站在池塘邊,心中的緊張與忐忑,一下被畫裡的安詳靜謐取代。
只是心情一放鬆,她肚子又開始冒出咕嚕聲。
啊!她目光與正要離開的秦以禮對上,她一臉尷尬地說:「對不起……」
「沒關係。」說完,秦以禮離開客廳。不一會兒,他捧著一盤剛做好的三明治出現。
當他把盤子放到安緹面前,安緹心裡只有四個字——無地自容。早知道會出這種糗,剛就該約晚一點,吃完東西再過來的。
「怎麼好意思……」她真是窘得想一頭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