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勤王這回來是為了什麼事,又會出什麼難題來為難他?真是可憐。
來到勤王爺所在的觀蓮塘,就見他憑攔而坐的靜望著蓮池,總管和兩名丫鬟身體僵硬的恭立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唐奕先上前恭敬的行了禮之後,才開口問:「父親怎會到涼州來?」
「我不來涼州何時才能見得到你?」勤王轉頭看他,不悅的冷哼一聲。
唐奕朝總管和兩名丫鬟揮了揮手,三人恭敬的行禮之後,迅速而安靜地退了下去。等三人都離開之後,他才開口回答勤王爺的問題。
「父親若想見孩兒,只需派人來說一聲,孩兒自當會回京城見父親,只是見面的地方可能必須安排在王府外頭。」他笑了笑道。
「你——」勤王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會兒,終於長歎了一口氣,問他:「你希望我怎麼處理這事?」
「孩兒不敢有意見,全憑父親處置。」
「我會讓唐明去南江別府落戶,同時廢除他承襲的資格,永不立他為世子。」勤王沉默了下,才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說。
從暗四帶回去的黑衣人身上,以及由暗十提供的許多有憑有據的證人與證據,他終於知道想謀害他勤王世子的兇手是何許人了。
答案揭曉之後,他既震驚又難以置信,甚至還一度拒絕接受,但這件事既然關係到兒子的性命,便由不得他感情用事。
於是他佈局,設下陷阱,等人自投羅網。
他多麼希望自己的心血能白費,就這一次計劃失敗,白忙一場,但當那道熟悉的身影走進他的視線時,他便知道自己錯了,錯信了那個女人二十年。
他的繼妃,那個向來溫柔賢淑,對他的嫡長子寵愛有加,將王府內務打理得有條不紊,將他的兒子視為己出的女人,竟然是她,竟然真是她?!這個可怕的女人!鄭氏是他勤王的王妃,有一位尚書兄長,還有整個鄭家做為後盾,他若想廢妃,牽涉範圍太廣,令他不得不三思而行。他想,鄭氏之所以會如此膽大妄為,大概也因為有此依恃吧。
鄭氏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讓自己的孩子坐上世子之位,既然如此,他便斷其希望,讓她的孩子永無繼承世子之位的可能。
父債子償,母債亦如此。唐明要怪只能怪自己擁有一個野心勃勃又狠毒的母親。
其實唐明也是他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這麼做他也很心疼。但唐明到南江仍是可以好好的活著,他若不去,唐奕便有可能會死,而他絕不會坐視這事發生。尤其是在觀察過唐奕這一年來的所做所為之後,他更不容許有人威脅到他勤王世子的性命。絕不容許!
唐奕聽聞他的決定後,表情不變,沉默不語。
「為什麼不說話?」勤王問,對於這個嫡長子他真的是愈來愈看不透了。
「既然父親已做了決定,孩兒不敢違逆,自是無話可說。」唐奕恭敬道。
其實他想過,也知道廢妃有點不可能,因為茲事體大,但是直接拿二弟唐明開刀這決定還真是有點嚇到他了。他這位王爺父親很有魄力啊。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王府?」解決了這件煩心事後,勤王問道。
唐奕沉默了一下,不答反問的開口道:「父親,關於孩兒與寧兒之事……」
「她不適合。」勤王沉聲打斷他,「況且你不是曾對我承諾過無納她之意嗎?」
「對,孩兒無納她為妾之意,卻有娶她為妻之心。」
「為妻更不適合。」勤王蹙起眉頭,斬釘截鐵的說。
「敢問父親,所謂的適合指的是家世名氣嗎?例如——」唐奕停頓的看了勤王一眼,緩聲道:「母親身後的鄭家?」
勤王倏然抿緊了嘴巴,露出了些許憤怒與難堪的神色。
「別以為我向來由著你,你便可如此沒有規矩。」他沉聲怒道。
「孩兒從未這麼想過,只是心裡有個疑問一直想問父親,倘若母妃當年未因病而逝,您還會娶側妃,納其他妾室嗎?」
勤王一愣,沒想到兒子會問他這麼一個問題。如果瑄兒沒死,他還會三妻四妾嗎?答案絕對是否定的。
「不會。」
「為什為?」
看著長得與自己相似,唯獨那雙眼睛卻極像其母白瑄的嫡長子,勤王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恍惚。他轉頭看向蓮塘裡的蓮花,低沉而緩慢地開口。「瑄兒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女人,聰明伶俐、蕙心蘭質,總有驚人的奇思妙想。我拿蘭與她相比,她卻告訴我相比於蘭,她更愛蓮。她說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唐奕一陣傻眼,這、這、這不是周敦頤的愛蓮說嗎?怎麼會從白瑄口中說出來?這裡並不是他們曾聽說過的任何朝代,怎麼會有人知道愛蓮說?
難道——
難道說,唐奕的生母也是一名穿越者?和他與璩心寧一樣?!
唐奕太震驚了,震驚到呆滯、傻眼,完全說不出話來。還好,勤王爺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未注意到他怪異的反應。
「她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她卻從不這麼認為,還總是說自己很笨,經常把我逗笑。」勤王微笑著說,像是想起了什麼。「和她在一起我從不會覺得無聊,只會覺得時間過得好快,或時間不夠……不夠用來陪她。這樣我又怎還會有心思去想處側妃納妾室之事呢?」
說完,他看向自己的嫡長子,希望兒子能明白他母妃的特別,以及在自己心中一直有著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地位。
「孩兒終於明白母妃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是有多麼的與眾不同,無可取代。」唐奕然後目不轉睛的看著勤王說:「那麼父親是否也能理解孩兒,理解寧兒對孩兒而言猶如母妃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一樣無可取代?」
「你——」勤王被氣到差點說不出話來,瞪了他一會兒才氣沖沖的說:「我對你母妃的感情是倘若她未死,我可以為她不娶側妃,不納妾室生一守護她、愛護她一人,你做得到嗎?如果你做得到,我就不反對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