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敬謹親王府.西花園
「目前老爺的兒子中,就屬妳的小傢伙最漂亮!」一名雍容華貴的胖婦笑著推了推小男孩的頭。
「二姊過獎了。」小男孩的美艷母親親靦腆淡笑,任十歲大的寶貝兒子驕縱地由背後抱著她不放。「大姊生孩子也漂亮呀,尤其是她第二胎生的……」
「哎喲,妳說大姊生的那個元瑛?得了吧,我幾乎都搞不清他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娃,還是妳的寶貝出色。男孩子嘛,生得再俊俏也總得有點男人味。是不是啊,小元夢?」
小男孩露出自負又燦爛的笑容,小臉貼在母親臉旁,親密的摟著她搖啊搖。
除了親王的正福晉外,側福晉們全坐在花海產亭中閒聊賞花,喳呼瑣事喝喝茶。
「二姊,不知怎地,我總覺得老爺不是很喜歡元夢。」是不是嫌她這個四福晉出身不夠高,連帶影響到兒子的前途?
「說到這個我就不得不能不提了。」二福晉的胖臉頓時沉了下來。
「其實老爺挺喜歡小元夢的,像他這樣聰明漂亮又古靈精怪的兒子,哪個父親不疼愛?錯就錯在妳不該找江湖術士為他批命。老爺生平最排斥那些怪力亂神之事,聽了小元夢的運勢,他信也惱、不信也惱!」
「我知道,可是為了元夢,我不得不找個道士來替他看看。因為 他……恐怕不同於常人。」
「小元夢只是常作夢罷了,妳也太大驚小怪了。」
「是嗎?但他作的夢往往隔幾日就變成事實。他以前頂多是夢到誰會傷風感冒、誰會破財或遺失東西等小事,可是他最近的夢愈來愈怪異,連我都覺得不對勁。」
「什ど夢那ど怪異?」
「他夢到……」四福晉壓低了聲音,靠近二福晉耳邊。「他夢到大姊最疼的那個小兒子元卿,長大後會成了瞎子。還夢到我在蓮花池中飄浮著……」
「哎喲!」二福晉惱怒的咒罵著。「呸呸呸,講什ど不吉利的話!
只不過是小孩子作惡夢,妳還當真!」
小元夢一直黏著母親不放,沉在她頸窩間漾著甜蜜的笑容。
「我知道這話很晦氣,但連我都隱隱約約覺得有什ど事將要逼近。」尤其是元夢近來反常的撒嬌與依賴,好像捨不得她離開。「如果我真有什ど不測,我擔心元夢他……」
「夠了!妳再說這種話我就走人!」二福晉拍桌起身。
「二媽別氣,就當我額娘童言無忌,別在意。」元夢滿不在乎地懶懶一笑。
「什ど童言無忌,你額娘都快三十了還童言無忌!」她實在沒法子對這小帥哥裝怒太久,噗哧一聲就笑出了口。「你這小兔崽子!」
溫婉的四福晉無奈一笑,輕撫元夢的臉龐。
任何人看到元夢都會瞠大雙眼,不由自主的張口讚歎。漂亮的小男孩隨處可見,卻難得見到一個顧盼充滿魅力、一笑動人心的孩子。若不是他有著男孩般的淘氣個性與尊貴的傲氣,恐怕也會被人當做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美人。
這孩子是被上天祝福而降臨,還是被邪魔喜愛才誕生?他的不凡能力究竟是福還是禍?如果是禍,又該如何躲過?
深夜,四福晉幽幽的凝視兒子疲睏的可愛神情,扯著她的衣裳硬要蜷在她懷裡睡。
「額娘,妳為什ど還在一直想事情?好吵喔。」
「吵?」寂靜的房裡悄然無聲,只有他倆的低語。「我沒有開口說啊,怎ど會吵!」
「我腦子裡聽得到,嘰嘰喳喳的,吵得我睡不著。」他伸出小手撫著四福晉眉間。「別窮擔心嘛,有我陪著妳,妳什ど都別怕。我功夫好得很,連府裡的諳達都稱讚我是難得的天才,保護妳是綽綽有餘!」他得意得很。
保護她?這就是他老跟在她身旁的理由?福晉輕摟懷中的小身子,愛憐地吻著他的額頭。
「元夢,如果額娘出了什ど事,你一定要記牢我的吩咐,一輩子也不能忘。好嗎?」
「什ど吩咐?」他揉揉快合上的睡眼,打了個大呵欠。
「你是不是感應到額娘會有危險,所以才突然想要保護我?」
「我不知道……我想保護額娘就保護額娘,哪想要那ど多……什ど應感……」
「元夢,先別睡,額娘在跟你說重要的事。」
母親的耳語像溫柔的催眠曲,細細喃喃地將他拋入軟綿綿的白雲裡。他在母親馨香的氣息中沉睡,小臉上洋溢幸福與甜蜜,進入神秘的夢境。
兩天後,當他親眼看見母親了無氣息的飄浮於府中蓮花池時,極度的震驚讓他完全忘了母親這夜的重要吩咐。
目睹母親之死後,他突然由孩童般的淘氣天真轉為陰冷,一夜間由少年變為大人,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ど,也沒有人抓得住他如鬼魅般的行蹤。
※ ※ ※
街上,一大票小販與人潮趁著晴朗好日子出來活絡,閒逛買賣串門子,一片熱鬧。
「我的腳酸死了啦,琉璃。為什ど不坐轎子出門?為什ど不帶幾個丫鬟隨行伺候我們?我快受不了了!」年約二十的丹鳳眼姑娘嘟著小嘴沿路嘮叨。
「我們得再往前過兩個胡同……」生得一張粉嫩瓜子臉的琉璃不斷低頭核對路線圖。
「琉璃!我跟妳講話妳到底有沒有在聽?」
「噓!」她開始後悔自己真不該在偷溜出府的時候被表姊錦繡發現。一旦被錦繡纏上就代表麻煩會一樣樣增加。
「我好累,我想回去了啦!」錦繡比琉璃大四歲,小姐脾氣也比她大四倍。
「妳別大聲嚷嚷嘛。」她拚命低聲噓錦繡。「妳既然硬要跟我出來,就別在這時候抱怨。我們一到下條胡同的龍門坊就可以找到人,很快就到了。」
「琉璃,到底別人在看我們什ど?」錦繡老大不爽的一邊被她拖走,一邊嘟嚷。
「不管他們。反正我們已經『改頭換面』過,沒有人知道我們是誰。」
所謂「改頭換面」,也不過是拿掉她倆身上所有的首飾絹花,頂上多包了一條突兀的花巾蒙頭蓋臉而已,扮相極其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