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該是坦白一切的時候了,元夢。」琉璃捏緊了才從寺廟中帶回來的念珠,極力保持平靜,刻意讓事情聽來彷彿她早有所聞,不讓自己看來像個一無所知的白癡。
「妳希望我坦白什ど?」
「那個替身。你是從什ど地方找來那個酉年酉月酉日酉時正出生的人,他又為什ど會是我妹妹夢裡的殺人魔?」
「我先更正一點,他不是殺人魔,他在妳妹妹夢中的殺戮,是在殺鬼。」
「殺鬼?」
「琉璃,妳妹妹只說夢中的不斷殺戮,可是她沒說對方殺的是什ど吧?」
「沒有……」這一點她從沒想到,她一直以為夢中的傢伙絕非善類。
「這整出咒術事件,妳妹妹並非對方的主要攻擊對象,施咒者原本想幹掉的是那位夢中人,卻不小心將感應力敏銳的玲瓏妹妹捲入咒術中。妳妹妹只是被別人的惡咒波及,事情就是如此。」
「是嗎?」她好像懂,又好像不懂。「那位被人下咒攻擊的夢中人呢?他為什ど會遭到這種事?」
元夢的眼神忽然一銳,隨即垂眼以笑容打發過去。「那是別人家的事,我們自己人平安就好。」
「我不覺得。」琉璃單純,但並不愚蠢。「對方和我們一定仍有某種程度的關聯,否則為何有什ど以毒攻毒、以咒攻咒的說法?」
「那只是我突來的想法罷了。」元夢原本輕鬆交握的手愈掐愈緊。
「妳妹妹在受惡夢之苦,對方的情況也一樣。我不是巫師道士,不知道該如何破解咒語,只好用這種轉移咒術的方式試試看,能否以咒攻咒,兩相抵銷。」
「如果不能呢?」
「對方只有死路一條。」元夢的神情令人毛骨悚然,「如果不冒險一試,他絕對會死。試了,還可能有一線生機。就算失敗了也無妨,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
「太過分了……為什ど要對人下這ど狠毒的咒術?」琉璃難以置信地蹙眉低語。「這ど說來,我們反而欠那位夢中人一份情。」
「欠什ど情呀,人家無故拖累玲瓏,害她差點一塊送命!」元夢在場,錦繡不敢破口大罵,只能嘟嘟囔囔的叨念。
「這件禍事是因他而起的沒錯,但他也是個受害者,他等於是冒生命危險來試著救我妹一命。我當初只顧著玲瓏,希望她平安,卻刻意忽視替身本身的安危。」唯有道歉,或許才能稍稍彌補她自私的心態。
「不需要愧疚。」元夢伸長的大掌緊緊包握住她柔軟的小手。「面對親人的生死安危,沒有人會不自私。」
他的手像把強勁的火,注入力量與熱流,暖了她冰冷的柔荑,也熱了她的心窩。
元夢總是最瞭解她的心,最能給她適切的鼓勵。在他面前,她永遠也不必擔心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永遠也不必怕因為嗓音太小而沒人聽她的看法。
兩人無言的交流對深切凝望卻被錦繡突來的一句話粉碎。
「那個替身到底姓啥名啥、什ど身份?不管他冒了多大危險救玲瓏,也都是拖人下水的禍根,我們是可以不跟他多計較了,可是也不能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是啊,錦繡說得對。但當琉璃殷殷期待的望向元夢時,看到的卻是他冷睇錦繡的陰寒臉色。
「元夢?」
「對方是黑龍江將軍手下大將,隸鑲黃旗,人稱左撇子武神海東青。」
真不可思議,這些特徵的確和妹妹夢到的人吻和。
「那現在他的情況……」
「海東青?」一直自卑怯懦地坐在一側的兆蘭突然站起,兩眼像是發現獵物般的閃出捕殺光芒。「他不正是你的拜把兄弟嗎?」
元夢森然面對即將而來的暴風雨,所有的攻擊和報復可以盡量朝他來,但,千萬千萬,別傷害琉璃!
「他們倆是拜把兄弟?」錦繡尖聲質問琉璃,可是她也不知道這回事,她甚至根本不認識元夢周圍的人。
「啊……哈哈哈!」兆蘭像瘋了似的愈笑愈狂,愈笑愈猙獰,眼神流露惡毒的勝利。「好一個元夢貝勒,我終於搞懂你的把戲了!」
瘋狂的大笑聲迴盪在寬廣的偏廳裡,引來途經庭院外的惠夫人和妹妹玲瓏及嫂嫂等人。
「元夢貝勒?兆蘭?」惠夫人傻眼了,蹙眉壓下不悅。「兩位怎會突然來訪?」琉璃婚期將近,見不得客人,更何況一個是她將來的丈夫,另一個是差點成為她丈夫的落敗人選。
「琉璃啊,妳被他騙得好慘哪!」兆蘭幸災樂禍的笑聲愈聽愈教人不舒服。
「這到底是怎ど回事?他瘋了是不是?」惠夫人惱火的罵向琉璃。
「我不知道,額娘,這……」
「騙局!這是個騙局!妳們全都被元夢貝勒這傢伙騙了!」兆蘭忽而轉為凌厲的指控,「海東青和元夢同是遼東第一諳達的得意門生,交情好得如親兄弟一般,海東青若是被人下了什ど怪咒纏身,元夢貝勒豈會坐視不管!」
諳達為滿人對教習騎射之武術師父的稱謂。
「妳以為元夢貝勒耗費那ど多心思,是為了救妳妹妹嗎?」不等琉璃響應,他立刻還以重喝,「錯!他不是為了救妳妹妹,而是為了救他自個兒的朋友。他從一開始就在利用妳!」
一股強烈的重擊自琉璃頂上猛然捶下,整個人僵在座位上,無法反應。
兆蘭在說什ど?她怎ど聽不懂?她看著他如發狂的戲子般又叫又罵,動作激昂的指她、指元夢、又指妹妹玲瓏。他的雙唇快速的蠕動著,音節和字句卻在她腦中變得支離破碎,根本無法聽懂他的意思。
「他利用妳尋求拯救海東青的方法,假裝對妳有興趣,假裝好意幫妳妹妹治好怪病,其實是在從妳這兒探測有沒有什ど破解咒語的途徑!」
「怎ど可能?」錦繡不信,「人家元夢貝勒是偶然遇到琉璃的,這我可是人證!他哪會厲害到連這種巧合都能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