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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春嬤嬤攢著眉,語氣中有著不忍,「可……包括親族,人數有數百人。」

  「將剩餘之人送至東南鹽場。」

  春嬤嬤惶然地睜大了眼,在那些罪臣的親族之中,有一半皆是老弱婦孺,而他們在那等惡劣的環境之中,怎麼可能活得下來?就算是命磺點,他們又能撐過幾年?

  「其心不誅,天下難平,造反不需理由更不需天時地利人和,只要尚存一心。」紀非決定將日後反叛的火苗自一開始就捻熄,「太子若問起,你就這麼告訴他。」

  「……是。」

  「蘭。」

  「小姐有何盼咐?」蘭總管快步自門外走進來,差點就撞上隱身在室內,卻一時分了心的皇甫遲。

  「陪我走趟天牢。」算算日子,她也該去會一會那名財神爺投胎的沁王了。

  「是。」蘭總管雖不知她怎會突有這念頭,但還是去準備聯繫太子的人手,事先打點好一切。

  皇甫遲不語地走出書房,先一步來到了紀府外頭,等著更衣後的紀非登上非官家的馬車,避人耳目地前往天牢。

  對於天牢的地理環境,與這兒又關了些什麼人,初次踏進天牢的紀非完全不感興趣,由蘭總管領著來到了天牢最底層的黑牢之後,她站在牢欄外,看著裡頭在黑暗中待久了,因而一時難以適應火把叢叢火光的沁王,正一手半掩著臉,瞇著眼看向她。

  「是你……」

  「很意外?」

  沁王冷冷哼了哼,「我只意外紀家竟能將你的小命看得這麼牢。」

  他不在乎他不明不白的輸在她手上的原因,更不想知道她是怎麼將他扳倒的?

  皇甫遲兩手環著胸,靠在牆上對那個詭異的凡人翻著白眼,頗想上前剖開他的腦袋,看著裡頭究竟裝了些什麼。

  「你太小看紀氏一族也太小看我了。」紀非不以為杵,轉身盼咐,「來人,看座。」

  「不知未來的太子妃今日怎會屈尊駕臨?」沁王不解地看著她坐在蘭總管找來的椅裡,一副閒適的模樣。

  「我是來告訴你,你已不是沁王了。」她交握著十指,「另外,我有件私事找你。」

  「私事?」

  她沉沉的眼陣中閃爍著恨意,「你殺了我的兩個堂妹,你讓我伯父子嗣一人不存。」

  「那又如何?咱們不過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罷了。」沁王嗤聲笑著,末了又狠狠地瞪著有如九命怪貓的她,「只是很顯然,紀氏一族的手段在我之上,至少我事前就沒料到她們竟然是雙生替身,不然我也不需費勁連殺兩回。」

  「來人,取鞭。」紀非彈指向一旁交代,「不要打死他,就慢慢的打,慢慢的折騰,我就是要他痛。」

  蘭總管愕然地張大了嘴,「小姐……」

  「打。」

  站在牢欄外,看著獄卒在紀非的令下,揮揚著長長的棘鞭,一鞭一鞭地往沁王的身上招呼,一同跟來的太子手下忍不住轉首看向紀非,在牆上一支火把的跳躍光影下,人人所見著的,皆是紀非那張冷酷無情的臉龐,唯有皇甫遲看見了,紀非她隱藏在心底哭不出的淚。

  他知道,愧對紀尚恩與兩名珍視的堂妹,是紀非一生也難以抹滅的憾恨,她永遠也撫平不了紀尚恩心中之痛,她也彌補不起兩名堂妹所為她犧牲的性命,她欠他們的……太多了,如不是他們,她活不到今日,可偏偏,她沒法還。

  因此她必須給紀尚恩一個交代。

  最起碼,這是她能給他的。

  當背後鮮血淋漓鞭痕交錯的沁王遭人自牆上解了下來,伏趴在地牢內陰暗的地面上時,紀非站起身來到牢欄前。

  「方纔忘了告訴你,我已送你一家三十七口上路。」以牙還牙的她面無表情地道:「這會兒,你可以好好體會體會我伯父當時喪女的心情了。」

  勉力抬起頭的沁王憤恨地瞪著她離去的背影,隨著她的遠去,晦暗不明的火把也一步步地離開了地牢,遠遠的,火光下只能瞧見她長長的裙擺翻飛,再然後,一切又逐漸沒入了黑暗裡。

  回程坐在搖晃的馬車裡,一路上閉眼休息的紀非深吸了口氣,對著只有她一人的車廂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邊。」

  就近坐在她面前的皇甫遲訝然地抬起頭。

  她揉著抽疼的兩際,「出來吧,你這傻鷹。」

  「怎麼察覺的?」皇甫遲現了形,輕柔地拉開她的纖指,冰涼的掌心覆在她的額上,讓久未休息的她舒服不少。

  「氣息。」只要有他在身邊,她的四周就冷颼颼的,長年習慣下來,要她不發現也難。

  困擾她多日的頭疼總算舒緩些了後,紀非張開雙眼,看著好一陣子不見的皇甫遲,他還是記憶中的仙人樣,不苟言笑的冰山臉也都好端端地擺著,讓她覺得安心,也讓她更加難受。

  皇甫遲淡淡指出她最不想承認的一點,「你明明不想殺沁王以外的人,更不想弄出個什麼流刑。」

  她微偏過芳頰,頭一回沒勇氣直視他那雙誠實的黑色眼瞳。

  「我心中的想法,並不重要。」她說不想就能不做嗎?按皇上的旨意,原本是全都要斬草除根的,流放至鹽場與礦山兩處,還是她積極爭取來的。

  皇甫遲握住她那生滿了筆繭與刀劍武繭的右手,卻發現它早已不再似從前冰涼顫抖,她不再是山頂那個因害怕而需要他提供安慰的女孩。

  「花無百日紅。」紀非張開了五指與他的緊緊相握,「皇甫,我不能永遠不變,你亦是。」

  「非如此不可?」

  她露出一絲苦笑,「這是我的路。」同樣也是她這輩子永遠都不能贖的罪,她既被推攘著向前,她就得硬著頭皮走下去。

  皇甫遲沉默了很久,忽地收緊了掌心。

  「我可帶你走。」

  她別開眼,「你很清楚我不能走的原因。」

  「你真要嫁給那個太子?」

  「嗯。」那是她的使命,她必須撐起整個皇室,擊退那些有著不臣之心的異姓王,墨氏的江山不能落至外姓人的手裡,百姓亦禁不起由政爭而引發的烽火兵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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