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得出他想談的是什麼,陳華妍手一僵,隨即像無事發生似地繼續說:「談?我跟你有什麼好談的?你最好吃完就走,別待在這煩我。」
「我們都已經是四肢相貼,你的眼淚鼻水全往我身上抹的關係了,邐有什麼不能跟我談的?」他一邊慢慢地吃著,一邊緩緩地說。
「而且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給點意見,幫一下忙也好,要不然說出來心裡也好過一點,總是憋著,總有一天也是會忍不住的。」
她沒有胃口了,只是拿著筷子戳著麵條。
她不想告訴他,因為她不認為他幫得了她,而且說出來可能只會令兩人同時煩惱,與其如此,倒不如她自己一個人來煩惱就好。
「我沒事。」所以最後她開口說的就只有這三字。
「你以為我自己會查不到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隱瞞,讓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局外人一樣,總是無法親近她,這樣的感覺很難受,也讓人特別的委屈。
「那你就自己去查呀。」反正最後也是滿城皆知的事,她幹嘛又怕他去查,只是她不想在那些照片登出來後,看到他臉上不齒以及鄙夷的表情跟目光而已。
思及此,陳華妍更待不住了,伸手拿開他的面,拉起他的手就想趕他走。
「你走,你快點走,以後不要再來,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激烈的反應更加落實他心中的猜測,她遇上事情了,而且還是她無法解決的事情。方磊一手握住她拉著自己衣領的手,另一手用力一扯,她整個人就失去平衡地倒進他的胸前。
薄唇靠在她的耳邊,他低語說:「我不想自己去查,我想要聽你親口告訴我,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陳華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只要一倒進他的懷裡,她整個人就像失去了所有的戰鬥力似的,軟綿綿的無法反抗。
他的體溫熨貼著自己,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劇,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她紊亂的心跳,應該是有的,因為她的心跳聲是那麼的響亮,一下又一下像迴盪在她耳邊似的。
「你幫不了我。」好半晌後,她不甘不願地開口,語氣中卻是全然的認命,到了這個地步,她不認又能怎麼樣?
「你不告訴我,又怎麼知道我幫不了你?」見她巳經沒有反抗的意識,方磊挪了挪位置,讓自己的背靠得更舒服,也讓她靠得更安穩。
「你又怎麼幫得了我。」她垂下臉,再也不說話。
而他也沒有催促她,只是一下又一下地輕拍在她的背上,像哄小孩子一樣。
沉默很久很久以後,陳華妍終於開口了,只是語氣輕柔得好像下一刻她就會消失似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抓緊。
「你知道嗎,每當你說我的眼睛長得美、長得很好看的時候,我總是覺得你在撒謊,因為這雙眼睛,我從小到大都不能站在強光下太久,不然過一會就會淚流滿面,因此我一直被同輩們嘲笑、排擠,他們總笑我是小魔怪,說我是怕陽光的小怪物。」
本以為她熬過了兒童時期,長大後就再也不會有相同的問題,但是出道後,當上平面模特兒,還是因為這雙眼睛遇上不少的問題。
「那些人說我的眼睛太過詭異,一般的廣告商都不太敢找我,因為怕一個不小心會把照片拍成靈異照,嚇壞觀眾,所以有很多時候明明快要到手的工作,就會突然轉到別人手上,所以明明已經當了四年的平面模特兒,即使不少人說我勤奮有天分,但還是一直默默無名。」
一直以來她都堅信只要堅持下去,總有一天她一定會時來運轉,總有一天她會紅起來的。
只是她聽到自己經紀公司的老闆也說,她這雙眼睛在這一行裡根本混不下去,所以她才會興起去整型的念頭,想把這雙眼睛改成迎合市場需求的鳳眼。
陳華妍娓娓地告訴方磊所有他不知道的事,而他則聽得心疼也心酸極了,為那個年紀小小總得獨自玩耍的她,更為了一路上跌跌撞撞受過不少傷的她。
手臂忍不住收得更緊,讓她更加貼近自己,讓她聽到他的心跳。
她沒有掙扎,還是自顧自地說著,因為已經太久了,太久沒有跟人傾訴自己一直以來埋藏在心底的所有難過,既然他想知道,她就說出來,毫無保留的全讓他知道。
「直到最近終於有人因為我這雙眼睛,指名要讓我去拍照了,但卻是艷照,如果拍了那些照片,我辛辛苦苦經營下來的事業全都會毀了,而且我爸爸媽媽更會因此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頭做人,我這麼不孝,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我連拒絕的權利也沒有,因為我簽了合約啊……所以你說,有誰可以幫得了我?那違約金我都給不起,也不敢開口跟爸爸媽媽說,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是不是?」
方磊無法說話,他不知道原來她這幾天經歷著如此煎熬的事,如果他早一點知道,他就不會放任她一個人吃這樣的苦。
他多想告訴她,他可以幫她,只要她願意,但是他更清楚她不會願意領他的情,只因為他們兩個到了現在,除了是整型醫生以及客戶的關係以外,再也沒有其他,所以即使他開口,她也不會願意的。
也許是積壓在心裡的話全都傾洩了出來,整個人輕鬆了不少,陳華妍竟然漸漸覺得困意濃濃,但是她不敢睡,只要一睡著,她就會作惡夢,她不想作惡夢,她害怕作惡夢。她這麼累了,卻還是強撐著不肯睡,他伸出手心覆在她的眼上。
「累了就休息一會吧。」
「我不想睡,我不敢……會作惡夢的,我怕……」神智已經是昏昏沉沉的她,壓根就沒有發現自己說出了多示弱的話來。
「不怕,我在這裡陪著你。」
這句話暖了心,也讓陳華妍安心,她再也不抗拒,手輕輕地握住他的手臂,像小心翼翼抱著唯一的救生圈一樣,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