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讓開,聽到沒有?」他大吼一聲,破牆壁上本來就不牢固的泥土頓時紛紛往下掉,連樑上那幾位也震得差點從上面墜下來。
眾人心裡都是一凜,趕緊讓開一條路,讓小瞿他們押著柳寡婦進來。
烏龍鎮沒惡勢力,但絕對有惡人,「前天下第一殺手」蕭殘夜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名字適合在夜裡聽見,因為常會被用來嚇唬不肯好好睡覺的娃娃們。雖然他現在改行了,不殺人只殺豬,但鎮上的老百姓們對他仍是又敬又怕,膽子稍微小點的遠遠看見他就趕快拐彎靠牆走。
「苦主呢?」見灰頭土臉的柳寡婦進來,曲帳房接著問了聲。
「在呢在呢!」先前還精神百倍觀戰的元媵此時有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受傷的脖子裹著條大姑娘用的繡花手絹兒,頭靠在自家丫頭阮真真肩上裝悲情:「一直都在這坐著沒挪窩,曲帳房您眼神不太好使是吧?」
「證人呢?」曲帳房盯了他一眼,沒空搭理他。
「在呢,都在呢,曲帳房您快開始吧。」眾人眾口一聲,包括抱著泥觀音趕來救主的兩位元家老僕。
「那好,各位鄉親父老,首先由我先陳述一下案情。」曲帳房口齒清楚地道:「此案要追溯到三個月前,元記當鋪在本年的一月十二日,收到一件被柳鐵匠典當的泥觀音,可有此事?」
「是。」身為證人的元家老僕連連點頭。
「一個月前,柳鐵匠因病去世,可有此事?」
女大夫點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今日,柳寡婦與元記當鋪的當家元媵在集市上碰面,之後柳寡婦手持匕首要脅元公子歸還泥觀音,可有此事?」
「有!」目擊者一齊出聲,聲音響徹屋際。
第5章(2)
「下面由疑犯柳寡婦為自己辯護,說明你為何要挾持元記當鋪的元公子?」曲帳房看向柳寡婦。
「是他欺人太甚,當掉的東西只要有當票,哪有不能贖的道理?我亡夫的物件為何不能還我?」柳寡婦怨聲載道:「我承認我傷他不對,但若不是他動機不良,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苦主可有話講?」曲帳房又轉向元媵。
元媵嘿嘿一笑,聳聳肩:「沒話講。」
咦?阮真真疑惑地看向仍靠在自己肩膀上裝柔弱的男子,納悶這人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還是這事另有隱情是不為大家所知的?單憑這小子的惡劣脾性,什麼都幹得出來,一思及此,阮真真火大地將薄肩一縮,身子一扭,不想再給這傢伙靠著。
「媽呀!」元媵正美得很,身子突然沒了依靠,猛地失去重心,差點一頭蒜似地栽在地上。
「肅靜!」曲帳房拍拍桌子,警告道:「堂上不得喧嘩。」
阮真真板著一張俏臉,將頭抬得高高的,佯裝沒看到元媵哀怨的目光。哼,裝可憐搏同情,還是省省吧!
這廂,柳寡婦越發悲憤:「大傢伙兒看看!姓元的自知理虧才沒話好講,我的確是迫於無奈才動了手!可憐我一個婦道人家,上個月才死了丈夫,亡夫臨終前交待,一定要將這泥觀音贖回來,雖然不值幾個錢,可好歹是祖上傳下來的,憑什麼不讓贖?天下間有他這樣開當鋪的嗎?」
這一席話令旁聽的鄉親們開始竊竊私語,柳寡婦見自己的言論已經成功地引發了一些人的同情,更是淚如雨下,我見憂憐!
「曲帳房,寶姑娘,謝掌櫃,你們可要給小寡婦作主呀!」
「啪啪啪!」一連三聲巴掌,拍得那叫一個響亮,掌聲出自客棧老闆娘寶絢香。「這戲演得不錯,比下午的武戲有內涵多了!」老闆娘笑吟吟地道:「只是可惜了,若是柳鐵匠能活著看到,知道你待他情深意重,也不枉自己甘願為你丟了性命。」此話一出,宛如丟下了一包炸藥,震驚四座。
「老闆娘這話是何意思?」柳寡婦僵硬地問:「我亡夫因為舊疾復發而死,此事鎮上的何仵作可以作證。」
「何仵作?省省吧,那老傢伙都快入土了,老眼昏花的能看出什麼門道來?」這回插嘴的是女道士。
「花大師有何見解?」曲帳房道:「不妨說說。」
「豈敢豈敢,我是陪審的,就算有見解也不方便發言。」女道士擺明了不買帳。
「對頭,我們都是陪審的,不方便發言,哎,我說……」老闆娘一回頭,對著旁邊因受到阮真真冷落,正移情別戀跟小村姑打情罵俏的元媵,「元公子,還是你這個苦主說吧,時辰不早了,別耽誤了大夥兒睡覺。」
「說得也是,睡覺是大事。」元媵對著阮真真曖昧地眨眨眼睛,露骨一笑,促狹地見她俏臉變得通紅,這才滿意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站起來。他睨著柳寡婦,目光陡然冷漠起來:「柳寡婦,你的閨名叫作柳琵琶是吧?」
「是又怎樣?」柳寡婦冷笑。
「你的底細想必在場一多半人都不清楚,當年聞名江湖的「黃鋒針」,就是這位了。」
現場一片抽氣聲。「黃鋒針」被稱為毒婦,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江湖人都知道。
「別驚訝,更想不到的還有啦,柳鐵匠就是赫赫有名的「名劍大俠」柳一劍,沒幾人知道吧?」
更大的一片抽氣聲響起。「名劍大俠」是享譽劍壇的頂級高手,也算正派之士,怎麼會偏偏娶個毒婦當老婆啊?難不成天下女人都死光了?還是正應了那句「情人服裡出西施」?
元媵繼續道:「你嫁給「名劍大俠」柳一劍,就是為了那本劍譜。你們做了十年夫妻,在他身邊你沒再做一件傷天害理之事,因為你不想讓他懷疑你,你一直在暗中尋找他的劍譜,卻始終找不到,是不是?」
柳寡婦一臉慘白地怒視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三年前你跟著他退隱江湖來到這裡,數月前,柳大俠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便將那卷劍譜藏在一尊泥塑的觀音裡,再送到我這裡。果然沒多久他就死了,是你害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