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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很好。做了百分之百的心理建設,狄鵬往目標邁進。第三度造訪這間事務所,他已經克服了對這棟破舊危樓外觀上的恐懼,可以毫不在乎地走上搖搖欲墜的樓梯,按下門鈴……

  「喀啦」一聲,門緩緩推開,露出一張年輕的臉。「您好,歡迎光……哥?!」

  「阿鴻?」

  兄弟倆意外的重逢。

  驚訝還不足以形容狄鵬此刻的心境,他劈頭就怒吼:「你回台北,為什麼不回家去?你知不知道自己讓家裡的人多擔心、難過?走,現在就跟我回去,向爸爸道歉認錯去。」

  「哥!」揮開狄鵬抓住自己的手,狄鴻退回屋子裡說:「我不能回去,我不能跟你走。」

  「為什麼?你不是都回來台北了,這就代表你和那傢伙已經分手了對吧?不要說那麼多,跟我走就是了。」

  「不要,鵬哥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說,誰知道個屁?你要夠任性了沒有,還要弄得全家更雞犬不寧嗎?只要你乖乖認錯道歉,我會幫你在爸爸面前說情的。」

  「說什麼情?說了之後,我一樣是我,還是一樣那個喜歡男人,而不是女人的我、只會讓爸媽和哥傷心的我!還是你們要送我去做什麼心理矯正、治療,將我當成變態神經病般,強迫住院?」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狄鵬下了最後通牒,冷聲說道。

  沈默了一會兒,固執地繃起下巴,狄鴻也乾脆地說:「不要。」

  「那我就去警察局報案,說傅安麒誘拐未成年少年,將你留在這地方。」瞇起眼,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這麼多了,威脅的話自然地說出口。

  「哥,你太過分了,不要把安麒姊扯進來,我不是罪犯,她也不是在窩藏犯人,不要搬出你檢察官的架子,我不吃這一套!」

  「你說什麼?!」

  揚起的手,在要落下之前,被傅安麒出聲打斷了。「喂、喂,嘴巴吵吵也就算了,真的要打起來,我這間破爛小事務所可是會被你們兩兄弟打壞的。兩個人都成熟一點,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說?」

  「你住口,這兒沒你的事。」狄鵬不想橫生枝節。

  「不要吼安麒姊,她什麼話都沒說錯。」住在這裡幾天,狄鴻已經將安麒當成親姊姊般,主動地庇護她。

  輕嘖一聲,狄鵬拾起下顎。「我們到外面去,阿鴻,不要在外人的地盤上說話。」

  「不要。我絕對、絕對不跟你回去!」扮個鬼臉,狄鴻轉身就跑進事務所另一頭的小房間去,砰地關上門。

  「……」狄鵬望著那道緊閉的門扉半晌,回過頭以肅殺的眼神看著傅安麒。

  舉高雙手,安麒無辜地說:「在你判刑之前,請容民女說一聲:冤枉啊!大人。我既沒給他灌迷湯,也絕對沒給他催眠喔!」

  「這一點都不好笑。」狄鵬扒了一下頭髮,怒火半退,剩下的是許多問號有待解決。「為什麼狄鴻會在你這兒?你最好把事情交代清楚。」

  「遵命,大人。」

  三步並作兩步地,安麒走到小廚房說:「我們邊喝邊談吧?咖啡、紅茶?」

  「隨便。」

  「那就牛奶吧!缺乏鈣質會令人暴躁不安。你很需要來一杯鈣質滿分的鮮奶。」她咧嘴一笑,舉起牛奶罐說。

  被迫習慣她的無厘頭,狄鵬真替自己感到難過。

  ☆ ☆ ☆

  簡述過狄鴻留在事務所的來龍去脈後,安麒喘口氣說:「這幾天我們努力追查,好不容易找到南宮悠開到台北來的那輛車。它被停放在三號水門外,那裡離他送貨的地點——教會有一段距離,所以我們也不懂何以悠會把車子放在那兒。總之,他離開教會後的行蹤依然成謎。」

  「這種事不該由你們來做,應該把它交給警察去處理。」嚴厲地一暍,狄鵬怒不可遏地說。「這可不是扮家家酒的偵探遊戲。平常你們找找貓啊狗的,幫人代替寫信、記帳就夠了,別外行人充內行,萬一——」

  安麒將臉撇到一邊,小聲地跟空氣抱怨著。「自己可以上門拜託我們去尋人,別人就不行喔。」

  「——你聽見沒有?這已經超出你們可管的範圍了。不管是那間可疑的快遞公司,或是南宮悠的失蹤,這背後要是牽扯到什麼黑道勢力,你們的安全將會亮起紅燈,不許再追查下去。」

  好像小學老師喔。而自己就是被嚴格命令不准再胡鬧的小學生嗎?安麒在心中想像著那畫面,接著搖晃著腦袋將它抹去——天底下的小學老師要都這麼可怕,那小學生八成都要罹患「拒絕上學症」了。

  「至於阿鴻,我等會兒再和他談談。明明人都回到台北了卻不回家,住在外頭像什麼話。」

  安麒大大地歎了口氣。「還以為你經過這半個月會有點進步,想不到是我期望過高了。」

  這句話,想當然爾刺激到了狄鵬的傲慢自尊,他不悅地緊蹙著兩道濃眉。

  「你不曾想過人生偶爾的脫序也是必要的嗎?」兩手撐著下巴,安麒睜著好奇的大眼睛說。「不是為了尋求刺激那種無聊的理由,而是這樣可以更有助於瞭解自己與他人。」

  「你想說什麼?」

  頭一歪,安麒扯起一邊唇角說:「聰明的檢察宮大人,我覺得你當檢察官一定是不合格的那種。」

  又來了,再度想用她的歪理混淆他的思緒。「多謝你對我的工作所作的評斷,但沒看過我工作情況的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論它?不要浪費你我的時間,我還有許多事要忙著處理。」

  見他起身,安麒也跟著站起來,雙手抱胸說:「不必看我也敢這麼肯定地說。因為觀察了這麼久,我終於得到一個結論——你對『人』的情感有著極大的錯誤見解。你把它當成是可以用理論控制、可以精密算計的東西。因此你無法想像『失控』是什麼樣的情況,特別是因為情感失去控制而犯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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