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覺得很好。」她的回應呈現直覺式的呆滯,毫無情緒在內。
「我看你還是好好睡會兒吧。」他笑以手指刷過她眼皮。「太乖的冰雅,一點都不像你。」
她靜靜地閉目沉入夢中,凝寂不動。
「睡吧,冰雅。睡醒之後,就可以準備做新娘子了。」
但她回來之後,卻淪入真正的惡夢。
& & & & &「我為什麼要被扣留在你家?」她惶恐地在他房裡怒喝。
「怕你為咱們的婚事太過煩勞。」百禎滿意地懶懶癱坐炕上笑看她,眷戀著再度將她手到擒來的快感。
「我沒有要和你成親!」
「只有你一個人在這麼想。早點面對現實吧,冰雅。」
「該面對現實的是你。」她切齒低咒。「你沒有權利將我軟禁在此,讓我連一步也踏不出去。你這麼做只會使我們兩家交惡,我表哥更不會坐視不管。」
「好可怕呀。」
她氣憤地握緊小拳,轉身踱向杵著彪形侍衛的廳門。
「冰雅,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了。」他不知何時貼到她身後,輕輕壓回她正怨恨地拉開的門扉。「我不是特地跑來和你拌嘴的。」
「走開!」她厭惡地推身後龐大的軀體。
「別再當好女孩了,你管他什麼養育之恩、師徒情誼,你難道連追求自我的膽量也沒有?」
她無可反駁地掙扭他的溫柔箝引,又被拉回花廳裡。
「你喜歡我,喜歡挑戰,喜歡冒險,這些我都可以滿足你,你還硬著脾氣在抗拒什麼?」
「你無恥!」
「可是我很誠實。」他雙掌圈在她高聳的胸脯下,撐著豐盈酥胸的輪廓。「比起故作高潔的偽君子,我無恥得很正直。」
「你沒資格跟我談正直!」
「只因為我傷了你表哥?」
「你傷害我的親人,還有臉妄想我會不計前嫌地和你在一起?」
「為何不也讓我成為你的親人,化敵為友?」
「你走開!」不要老貼在她面前呢喃。
「我從不跟人低頭,但為了你,我願意向自己的姻親道歉,我不該傷了他雙眼。」
「卻可以阻止我向你的表哥再採取任何暗殺行動。」
她反感地皺眉瞪眼。「你拿這種事跟我談條件?」
「我只是在承諾你,絕不傷親人一根寒毛。」
「那還真是委屈你了。」她鄙棄一哼。
「你總不可能以為『四靈』永遠不會對你表哥出手吧?他這麼努力地想當別人的眼中釘,『四靈』不宰他行嗎?」
「你們『四靈』果然是一群小人。」
「而且是群有良心的小人。」
「你也配講良心?如果有良心,『四靈』為什麼阻撓我表哥調查鹽務上私梟買賣的內幕?」
「我們必須如此。『」
「因為你們正是從這不法勾當中獲利!
「我不否認這點,但我們行動背後有更大的用意。他要查鹽務可以,不過不能是現在。」
「有何不可?」
「對你這種生在京城的豪門千金當然有何不可,但你想過一般的小老百姓嗎?早先的三藩之亂,最近的西北叛變,軍餉的龐大需求幾乎搾乾府庫,大衙門開始搾小衙門,小衙門就轉而搾老百姓。這些小老百姓放著價廉物美的私鹽不買,你要他們怎麼活下去?」
「可……可是,買賣私鹽是不對的事,不對的事就該查辦……」「所以我說要查可以,但不是現在。百姓現在需要休養生息,等到局勢平穩,民生富足些,再查辦也不遲。」
冰雅沉默地杵在他懷抱裡。她不知道這些,總以為對的事就得全力去做,完全沒顧念到一般小老百姓的生活。
「難道……元卿表哥做錯了?」
「他沒有錯,只是時機不對,所以我們『四靈』才全力阻止他繼續查緝。否則他這一徹底查辦,不僅擾民,還會動搖國本。」
「有這麼嚴重?」
「他這一查,恐怕很多王公貴族的貪瀆爛瘡都會一併被扯出來。你想,皇上正全力南征北討,京中局勢卻一片混亂。內部不安,他如何攘外?」
想到自己阿瑪涉入的兩件貪瀆大案,她不禁心驚膽戰。
這世界的確如表哥所言,太複雜,善中有惡,惡中有善、每個人各有立嘗各有說法。
她以前黑白分明的生活,實在單純得可笑,宛如孩童時代聽的簡單故事:好人一定是光明燦爛、十全十美地好到極限,壞人就一定得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地徹頭徹尾爛到底。
「那……我該怎麼辦?這樣我怎麼分得出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連善惡都變模糊了。
「看方向,而不是看表相。只要你的原則與堅持是朝正確的方向走,就對了。而那些看起來似乎很正直的行為、很正義凜然的言詞,有時只是表面功夫,裡頭包藏的淨是邪惡。」
「那我呢……」她退縮地抬眼凝睇。「我會不會……是邪惡的?」
「為什麼?」
她說不出口,羞愧地撇開了頭,卻被他的大掌支住下巴,迫使她面對他令人感到渾身赤裸的濃濁眼神。
「承認你自己愛上了我,有什麼好可恥的?」
「我沒有……我才不會……愛上仇人。」可惜這話說得太脆弱,沒她預期的強悍。
「成親之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可是,我不能……「
「沒什麼不能。」他吻啄她無助的紅唇。「我會替你解開這道恩恩怨怨的枷鎖,就讓我們的敵對由這樁婚事終結吧,也好讓一切的衝突化為祥和。」
可以嗎?她心底這項最深的期盼真的可以實現嗎?
「你……不應該會這麼做的。」她忍不住怯聲吐露。「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他霎時眨亮了驚異的雙眼,隨即流露讚歎的笑靨。「冰雅,你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你是真心想與我表哥和解嗎?」
看她幾近渴求的純稚眼眸,他差點脫口直言。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不要你為了刻意討好我而扭曲你的本性。」
「我有嗎?」
「你好戰,喜歡刺激的生活,對自己的親人看似和善實則淡薄,能利用的你是毫不吝於利用,也不覺愧疚,更不會覺得自己哪裡有錯。」所以他肯向表哥低頭的說辭,著實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