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時,一個鬚髮皓白,拄著枴杖,弓著背,顯得十分衰老的身影,不急不徐地自幽暗處出走出,邊走還邊吆喝著。
「就來、就來……老朽一把老骨頭了,可禁不起姑娘的折騰。」嘿咻、嘿咻……
只見老者體形乾瘦,滿頭白髮,臉色卻相當紅潤,一雙眼睛還散發著逼人的精光,從其飄忽若風的行走力道看來,已顯見此人內功實力雄厚,絕非泛泛之輩。
與老者打個照面之後,左靖南神情一凜,立即認出了來人。
「您是……天問老前輩?」
聞言,一雙斑白的長眉一揚,望了眼前的小伙子一晌後,呵呵地捋鬚笑將了起來。「我當是誰呢!好小子,你還記得老朽?」
左靖南趕緊上前抱拳作揖,恭敬的道:「前輩多次救命之恩,靖南豈敢淡忘?」
「聽說你在長安城內,落地生根,還當起大夫來了!可……」打量著他一身血跡,胸口還駭人的插著一把亮晃晃的鋒利匕首,不解一問:「你怎麼又會弄得如此狼狽?」
難道,遇上仇家了?
果不其然,左靖南唇角輕揚,露出一抹若隱若現的笑容,解釋道:「這是為了永遠擺脫過去血腥的一切,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聽完,老者面色微微一沉,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後,又轉看向身旁的小女子,笑若一問:「這位小姑娘是?」
「她是我內人。」左靖南臉不紅、氣不喘,回得直截了當、理所當然。
殊不知,這短短一句話,卻已足夠讓一旁的柳絹兒悄悄紽紅了一張俏顏,頓時羞羞切切了起來。
「喲,你這小子,已經成親了啦?」老者深沉、醇厚的朗笑聲迴盪在屋內,朗笑的問:「是啥時候辦的喜事?怎麼也不通知老朽一聲呢?」
「匆忙完婚,未及通知前輩,還請前輩見諒。」
「噯噯,無妨、無妨……只是,老朽看你這一位小娘子的氣色,似乎相當差呀!」語落,老翁隨之搭上柳絹兒腕脈,兀自閉目凝神地把脈了起來。
不一會兒,老翁緩緩鬆開了柳絹兒的手腕,歪斜著頭,嘖嘖稱奇,「邪門,這毒下得邪門呀……」
「是絕命丹。」知道眼前的長者應是友非敵,她也不多加隱瞞了。
得言,老翁驚訝一問:「小娘子與天魔教派有何關係?」
絕命丹,雖是天下第一奇毒,但它向來是天魔教用來控制門教徒完成使命的毒物,從不曾用在一般人的身上,這小姑娘怎麼……
「我曾經為天魔教主閻羅所救,師尊……」頓了頓,柳絹兒旋又改稱道:「半年多前,天魔教主命我潛入中原,尋找當初殺害其子的兇手,並命我伺機毒殺叛徒,為天魔教清理門戶。」
「看來,你是沒聽話了。」但見她面色鐵青,四肢僵冷,體內之毒明顯尚未解去。
「我……」羞怯地瞄了左靖南一眼,她囁嚅以回:「下不了手。」
「呵呵呵……好ㄚ頭,良善之人,必有好報呀!」老翁先是深深一歎,又讚賞似的道來:「正所謂邪不勝正,那樣一個邪魔歪道,是不會有永固長存的一日!瞧,你家相公就是一個棄邪從正,浪子回頭的好例子。」
左靖南俊臉一紅,連忙又道:「讓前輩說笑了。」
「先別多言,你看起來也傷得不輕呀!咱們刻不容緩,把握緊要時機,讓老朽為你拔刀療傷吧?」
囑咐畢,老翁又從袖中取出一顆飄著淡淡香氣的墨黑藥丸,遞給柳絹兒,吩咐道:「還有你,趕緊先服下這一顆續命丹,以防體內毒血攻心,待我為你家相公療傷之後,再為你驅毒吧!」
聽及言,柳絹兒知道她與左靖南都遇上救命仙翁了,不禁喜極而泣,連連致謝:「小女子,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修道之人,盡其本份,小娘子不必言謝,就當老朽與你二人有緣吧!」
就這樣,在老仙翁手法精妙的醫術之下,順利拔刀之後的左靖南,如釋重負地放鬆了緊繃的身體,喘息的頻率也漸趨緩和了下來。
由於剛服下麻沸散不久,藥效未褪,左靖南現下仍是呈現一片昏睡的狀態,始終遲遲未醒。
這讓守護一旁的柳絹兒感到有些擔憂了起來……
見狀,老翁笑語道:「小娘子,你就安心吧,這小子武功底子不錯,恢復期比一般人預期得都還要來得快,小小刀劍傷,還要不了他的命。」
「他也是這麼說過,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會擔心他呀!」
「呵呵……」老翁點點頭,撚鬚一笑。「聽你這一席言,他也沒算白挨這一刀了。」
這一刀換來一生的幸福,怎麼說,還是挺值得的!
「方纔見前輩與我家相公言談之間似乎十分熟稔,請問前輩,您與靖南是舊識嗎?」
「哎!我與這小子也稱不上是什麼舊識,不過就是有幾面之緣。」取出一根長長的煙管,天問老翁席地而坐,為自己點上一根煙。
「可方才聽我家相公說,您曾多次救他於危難……」
「呵呵呵……若是說救他於危難,那就更談不上了!」擺了擺手,天問老翁深深抽了一口煙,注視著裊繞的煙霧,思緒似乎也回到了十年以前,他初遇靖南……呃?不,當時應該稱他為東風小子的時候。
「此言何解?」柳絹兒秀眉微蹙,將一對詢問的目光覷向一旁的長者。
只見天問老翁短笑了幾聲,旋而娓娓道來:
「十年前,當我遇上這小子時,也是他一生中最失意的時候!當時他成天就是想尋死,偏偏他又打死也不肯解釋,自己究竟是為啥要死?」說到這兒,天問方丈又是一歎:「可蒼天有好生之德啊!要老朽眼巴巴瞧著一個好端端的人一心想尋死,怎麼也不能依他呀!」
拿起手中的木杖,老人家又說了:「這不?當時呀,我只要每一回見著他兩眼無神地佇立在崖邊,雙眼凝望著深不可測的崖底,一副欲往下跳的時候,我就拿這一根木杖,狠狠往他後腦門兒敲上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