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掰。打從之前見到你的第一眼,你就一直皺著眉。趕快老實招供,你這人是藏不了啥子心事的。」
可是給個十一歲的小孩識破,她也太遜了吧。
不過她的確很遜,比不上小光的老江湖,他一聽事情脈絡,馬上就知道關鍵所在。
「你給人下咒了。」
「啊?」她摸摸緊皺的眉心。給人下皺了!這倒是。
「我是說你被人施法術了啦!」白癡啊。「若不是被人下了什麼咒法,怎會平白蹦出個表嬸你毫無所察?」
「我……一直以為是自己有問題……」
「你的確很有問題。」能傻蛋似的天真到這把年紀實屬奇跡。「但更有問題的是那個朱雀。他分明是在利用你的關係潛入宮裡,其中必有陰謀。」
「怎麼可能!朱雀要真有那麼厲害,何不施點法術把宮裡的人全攪迷糊,自己直接闖進去就行了?」
「不行,通常作這種法術,一定要有『帶路』的。」
「喔,待鹿的。」雖然她只聽過守株「待兔」,但聰明地佯裝瞭然,不敢多問為何不待兔子而待小鹿。
「所以他得利用你來替他開道,才能一路過關斬將,殺進宮裡。我敢打賭,你二姊一定根本沒病,是被他當時下的咒法給震倒的。」
「這……你能不能再說得清楚點!」她漸慚白了臉色。「我二姊根本沒病?」
「就好像你明明沒有表嬸,他施法讓你覺得你有。宮裡的侍衛和婢女明明看見一名男子和你一塊兒進宮,他卻施法讓他們覺得只看見你一人前來。你二姊明明沒病,他卻施法讓她忽然覺得自己病了。」
「不可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種事。」
「這是很陰的邪術,就連我也只聽過而已。」還不曾親眼見識到。「而且這是很複雜的邪門歪道,他卻能在一瞬間輕鬆辦到,顯然那個朱雀不是簡單人物。」
小光鄭重的警告令她瑟縮。
「我還是不敢相信。這麼說來,他不就有能力掌控別人的腦子了?」
「沒錯,而且他掌控得相當高明俐落。」
二姊有危險了!再者,二姊目前很得皇上寵愛,倘若朱雀利用二姊為管道,做出什麼對皇上不利的事……突然爆響的碎裂聲嚇得她魂飛魄散。
「你在搞什麼呀!」小光輕斥。大家閨秀會嬌貴到連杯子都拿不穩嗎?「你在這兒砸壞了一個杯子,小心人家要你陪一組。」
「小光,我……」不行,小光雖然故作老練精幹,他仍是個孩子,不能將他牽扯進來。「我得回府了,我不能出來太久,你也早點回家吧。」
一道陰影閃過他稍稍開朗的明眸,整個人又淪入凝重的沉默裡。
「小光?」她柔和地盡量細膩以待。「你有什麼事要對我說嗎?」
他不語,空茫地凝望滿桌冷掉的美食。
穆蘭也不便逼他,等他想說的時候再說吧。但她還是忍不住在離去前輕柔叮嚀--「你想找我的時候,儘管來找我。就算你沒有任何畫卷可以帶來向我兜售,我還是很歡迎你來找我。」
剩下的,就是她一個人的戰鬥了,一場毫無勝算的拚搏。
「等一下。」小光陰沉的低喚止住了穆蘭的腳步。「如果你想對抗那些牛鬼蛇神的邪咒,就帶我師父的畫捲去。」
「日光山人的畫卷?」
「帶有落款的。」若無師父的名號簽在上面,那就只是幅普通的三流畫卷。「有我師父落款的畫,具降魔伏妖的作用,或許能替你擋開對方的法術。」
可是該怎麼用法,小光卻沒說。
她該怎麼辦?既不曉得那位假表嬸是誰,又完全探不到朱雀的來路,再進宮找二姊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她又完全不懂什麼咒術……怎麼辦?
她在自個兒房裡的小書櫃前苦思,眉頭蹩得高如小山。
朱雀這個危險人物是她引進宮裡去的。她就必須負起責任,不能任他在宮中得逞。可是……她該如何挽救局勢?她什麼線索都沒有、什麼也不會,如何阻止朱雀不知名的陰謀?
她茫然注視一地散亂的畫卷,突然間,由日光山人龍飛鳳舞的落款字句閃出靈感,當下採取行動。先是送一幅給二姊,再托阿瑪進呈一幅給皇上。然後。.....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茫然數日,依舊一愁莫展。
「你這幾天是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穆蘭鈍鈍地回神。「什麼?」
「蘭格格,若不是咱們額勒春少爺脾氣好,您這心不在焉可會給自己惹禍上身喲。」一旁陪同主子作客的太監細聲笑道。
「別胡鬧!」粉白俊秀的貴公子輕斥。「穆蘭,我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是在為慈善堂的事煩心嗎?」
「說正格兒的,你這點子實在出的好。替民間的棄兒及乞兒們開個慈善堂,妥善收容照料,比讓他們成天晃蕩作惡、乞討偷盜要好的多。只是,你一個女孩子家,實在做不來這麼大的事。」他神態優雅地把玩著精巧的蟈蟈罐。
會嗎?她現在早就籌備的差不多啦,怎會做不來?
「所以我想還是出手幫你比較好。」
「不用了,我……」
「我昨兒個就跟皇太子提了這事。他也覺得這點子不錯,決定出面包攬,也馬上奏到皇上那兒。你猜,結果如何?」
跟皇太子提這事!還奏報給皇上?這是在搞什麼呀……「皇上歡喜得不得了,公開讚揚皇太子仁心純厚,不愧是他屬意的儲君人選。穆蘭,這回你的功勞可大了,皇太子說要好好謝謝你呢。」
「這……」普普通通的一件事,何必搞成這麼大的局面?
「你又要怎麼好好兒謝我呢?」
「謝你?」
「若非我在皇太子面前推薦你這主意,你哪會得到如此大的功勞?」
穆蘭僵硬地回他一笑。
她知道額勒春在開玩笑,想逗她高興。可是他對她越好,就越令她心虛。額勒春對長輩們內定好他倆婚事的事,似乎相當滿意,可她一點也不願意。他太溫柔、太貼心,斯文周到得令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