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點搞述糊了,夢境的一切是那麼地切真切實,現實世界為何反而恍恍惚惚?
「格格,別這麼懶洋洋、傻呼呼的,快回魂哪。」侍女們輕柔的笑語飄蕩著、飄蕩著,像海面波光,悠悠蕩漾。
就算她不想去,她也不敢不去。越是企圖躲避大阿哥,越會出現一再重複的可怕幻覺,逼到她乖乖聽話為止。
「又賴床了?」
一踏入書房,就對上朱雀淡淡的調侃,有點真拿她沒辦法的無奈,也有點溺愛,但……她只覺得反感,畢竟他是她親生哥哥,她還寧願他們是夢中的陌主人……「剛才吃了什麼?」他閒適地以拇指抹過她唇邊,嚇得心不在焉的她慌張卻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深瞅著她撇頭閃避的退縮,恢復冷漠的情緒。
「坐下。」
「我不想……再被你逼供了。」
「你想或不想都無所謂。坐下,告訴我你昨天作了什麼夢。」
「我不想告訴你……」她多希望自己悍烈地吼出這句話。
「坐下。」
不要。
朱雀回瞪她盯著地面的倔強小臉,識破了她拙劣遮掩下的真實情緒。她對他反感,她抗拒他的一切,他還要容忍這些到幾時?
「蘭蘭,你聽到我跟你說的話了嗎?」
聽到又怎樣。她討厭大阿哥,他越溫柔就越惹她心煩,她夢境越鮮明,就越排斥他在現實世界中的存在。
「你是不是又夢到了什麼?」
她沉默地握緊了交纏的十指,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你每次夢到了新的片段,在我面前的態度就分外惡劣。你是要自己招供夢到了些什麼,還是要我動手後才說!」
「你這樣……算是什麼兄長。」
朱雀驟然瞇起雙眸,狠視她的公然反抗。「你說什麼?」
「別人……都說我們是……是一對很奇怪的兄妹。」
「誰是別人。」
她才不會說,省得他跑去扭下多話者的腦袋。「我已經……私下跟阿瑪商量過,阿瑪也同意了……」
「同意什麼?」
「讓我早點和額勒春完婚。」
頓時書房內寂靜無聲,只聞有如冰層碎裂的細微聲響,發自他蜷起的巨大鐵拳裡。
「你什麼時候背著我進行這事的?」
穆蘭努力忍下快令她起顫的寒意。通常大阿哥突來的溫柔與輕言細語,都是不祥的兆頭,「阿瑪響應的態度雖然很……很不好,但同意就是同意。」甚至同意得有些決絕,彷彿巴不得把她這污點由家中抹去。
「你喜歡額勒春那種貨色?」
「是,我喜歡。」就算是謊話,她說了也痛快,她受夠了大阿哥主導一切的強勢作風。
「可是你無法嫁給死人。」
她赫然抬臉。「你想對他做什麼?」
「我什麼都還沒做,只是告訴你莽撞行事的可能後果。」
她又氣又惱,卻又無力反擊,窩翼的處境將她逼到容忍極限。「你有本事就讓他沒法子娶我這個死人。」
朱雀倏地狠勁抓迴旋身跑走的憤怒小人兒,她頑劣地拚命掙扎,像是難以忍受他的絲毫碰觸。
「放開我!你這算是什麼哥哥,你憑什麼對我這麼做?」
對於她的嬌聲哭鬧,他毫不憐惜,容忍度被逼到極限的不只她一個。
「你以為我會被你以同樣的手法再丟棄一次嗎?」
「住手!」揪著她後發的巨掌幾乎要拔下她整把柔細青絲。「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胡說什麼?」她的頭髮好痛。
「那就換一個方式讓你懂吧,」
他的右掌赫然凶狠地扣在她頭頂,像巨鷹籍住脆弱的蛋殼,他五指爪前施展的內勁來得如此暴橫,有如要活生生地掐進她頭骨裡。
穆蘭驚恐的淚眼中映照的是張極其邪煞的怒容。她不認識這樣的大阿哥,也不曾被人如此待過。她做錯了什麼?
「住手!朱雀!」
突然介人的第三者重喝完全無效,朱雀有如鐵了心就是要抽走她的魂魄。
他受夠了這一切亂局,他要的只是穆蘭,為什麼連這麼一點小小渴望也得困離重重?他放下身段、忍氣吞聲地苦苦守候在她身旁,期待她憶起他們之間的一切,找出他們衝突的根源。結果呢!她在夢中記起的越多,在現實中就越抗拒他;甚至不惜隨便嫁人其它男人懷裡。
成天面對穆蘭的閃躲,這種折磨,他還要再忍多久?
「朱雀,你今天是要我來幫她還是來看你親手宰了她?你毀了她就等於毀了一切!」
無所謂,就算他最後得到的只是個報廢的穆蘭也無所謂。他只要得到她就行,不管是怎樣的她都行!
「她費盡多少苦心希望你收斂能力,這就是你回報她的方式嗎?!」
爆發的怒潮倏地急流勇退,收束在狂猛的鷹爪指尖。
你不應該濫用你的能力!
她曾一再地、誠懇地、勇敢地,以她微弱的力量與嬌柔細嗓向他告誡,他也曾厭惡地、鄙棄地、輕賤地予以響應。而後卻又深深感動。
你是人,就要用人的方式活下去!
沒有人對他這麼說過,也沒人像她那樣地看重他。她曾給了他生命的價值,付出了所有,換回了什麼?
「朱雀……」那人仍緊張地監控著他的一舉一動,生怕他情緒又忽然翻轉,一掌捏破穆蘭的頭顱。
他沒有,他只是深深地、心痛地將暈過去的小人兒擁進懷中,幾乎揉碎她的四肢百骸,卻又疼惜萬分,無比依戀。
感覺到廳堂內終於穩下的狂亂氣流,那人才敢略略鬆口氣。
不趕快幫穆蘭抓回記憶不行,只有她制得往朱雀。沒有了她的朱雀,活像狂暴的猛獸,連自己人他都會嘶咬下去。
「好了,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吧。你悶不吭聲地就跑到穆蘭家當起了根本不存在的大阿哥,丟著所有事不管,淨在這兒作法哄騙她一家子人幹嘛?」
「穆蘭忘了我的一切。」
「什麼?」
「她印象中凡是有關我的事,全被上了鎖。」
顯然有人在其中耍了什麼把戲。「那也不可能完全忘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