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盤坐在整間屋裡的旋風中央,鷹眼狠睇著站在一旁的曼陀羅。她面無愧疚,神情傲慢,彷彿她什麼也沒做錯。
「為什麼如此對付穆蘭?」
曼陀羅強撐著理直氣壯的姿態,以撩去額上微發的冷汗。「當然是為了你好,免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己經沒有任何身份。」
「你有。」她爆出隱忍已久的怒氣。「你看你隨便施展手腕,就可以有如此強大的威力,你注定是個風雲人物!你的能力、你的地位,也必定會成力′四靈′之首。我不能容許這一切全毀在這一無是處的踐胚身上。」
她指向一臉茫然的穆蘭。
這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會倒在書房裡?書房又是怎麼被搞成這一團亂局。」
朱雀明白,當下他並不是佔上風的人。穆蘭有可能仍在曼陀羅的咒困當中,認不得過往的他,以及他們之間纏綿的種種。在她眼中,他很可能仍是她又怕又躲的大阿哥。畢竟,當初是穆蘭自己要曼陀羅對她下咒,這系得死緊的鈴,尚不知解不解得開。
穆蘭雖然不懂這團邪門的亂局,凝望他的神色,卻依然如此純淨晶瑩,毫無任何污穢的感情。無嫉無恨、無悲無怨,怔證地,癡心地,本能性地牢牢凝睇在他身上,他感受得到,可此刻,他分心不得。
「你喜歡坐過朱雀的位置,你大可放手去搶,我坐或不坐,用不著你囉唆。」他冷斥。
「我不准!你就是朱雀,永遠都是我無懈可擊的朱雀!你只是一時被鬼迷了心竅,才會做出這般糊塗事。
「所以你就有權加此折騰穆蘭?」他拳上漸漸浮起青筋。「甚至對我假稱要扮做她詩社朋友,幫我喚回她的記憶,實則在暗地不斷對她下藥,阻止她想起,一切。」
「她算什麼東西,一個女人而已!你要多少個這種貨色,只消勾勾你的手指頭就可以。你是吃了什麼迷魂藥,居然被她迷得暈頭轉向?你為什麼不早點清醒,為什麼還不趕快恢復原來的你?」
看她聲嘶力竭地泣吼著,朱雀累得不想再辯。這是他親手養大的棄兒,他影響出來的殘忍個性,他能怪她什麼?如果不是穆蘭聲聲喚回他的良知,他也會和曼陀羅有著相同的冷酷與固執。
曼陀羅太過崇拜你。那種愚莽,才真的邪惡而可怕。
他現在才明白,右護法當時的警告是怎麼一回事。
「曼陀羅,你該自立門戶去了。」
她錯愕地望著朱雀凝重的面容。「我不要,我要做你的得力助手。」
「可我不需要你。」
這一句如刀般地穿透她的心。
「我不管你對我有什麼期望,我不是為你而活、我的人生也不需要你囉唆。你先前干的那些下流事,我不跟你計較,但從現在起,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永遠都不許你再碰穆蘭一根寒毛。」
她被他的怒斥釘在原地,呆愣良久,才漸漸揚起僵硬的傻笑。「你亂講......你才不會....。」
「我要你滾。不但是滾出我的視線,也滾出我的生命!從現在起,我不認識你,我沒養過你,你也別來沾惹我的人。」
「不對,你要的,才不是穆蘭那種...。」
「我要的就只有她,我也不曾離開過她!你在這中間玩的賤招已經夠多了,我不在穆蘭面前殺你,擔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滾!」
她被最後一個字震得淚如雨下。呆滯的雙瞳,閃著異樣的流光。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她瞳著空茫雙眸頻頻哽咽,面無表情。「你從沒叫我滾。上一次,你為了穆蘭,對我這麼說。這一次,你還是為了穆蘭,又對我這麼說......她有那麼好嗎?」
朱雀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徑望著與他對視的穆蘭。
他們之間,不需言語,一切感情,盡在眼波交流中。穆蘭突然由這執著的凝睇頓悟到,他無聲的傾吐與呢喃。
他是愛她的。雖然他不知如何說如何做,徒然製造他倆間的許多阻隔,但他是愛她的。她為何到現在才明白他眼眸那份隱隱的期待?期待她懂他的努力、他的掙扎、他的心意。
「你很喜歡她,是嗎?」曼陀羅苦澀笑問,但無人理睬。
他專注地深瞅著穆蘭神情點點滴滴的變化,滿心激切不敢妄動地等待穆蘭破繭而出,讓她走出她原先自願受困的禁咒。
穆蘭不敢置信的深深感動,全盛在眼眶中。顫抖的紅唇幾次想要開口,卻又無言地抿在畏怯裡。
她好怕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自與他相識後,人生變得奇幻莫測,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她不知被愚弄了多少回,一再地選擇堅信別人,也一再地因而受挫。她很想再相信一次,可是,她怕了,真的怕了......有些人是不可信的,太美好的事也是不可信的。
「蘭蘭。」他蒼啞低哺,載滿無盡柔情。「你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你不需要內疚,也不需要折磨自己以贖罪。」
不對,她傷害了好多人,所以最後才會重重傷到自己。這是報應......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不敢出聲哭泣的淚顏。「你或許傷了你阿瑪的心,但我們成親後,多得是可以補償他的機會。你或許傷了額勒春的心,但我們至少可以合力使他少傷其它無辜女子及孩子的生命。慈善堂的事,仍有挽救的餘地棗」
她在他掌心裡搖頭。她辦不到,她真的己經山窮水盡了。
「你辦不到的事,我自會從旁幫你。」他忽而轉冷,彷彿籠上一層心防。「至於你流產的事....。」
穆蘭微微一顫,缺了一角的心口開始抽痛。
「蘭蘭,你沒有懷孕,我們之間根本不會有孩子。」
她微蹙娥眉,望著他極度緊繃的面容。
「我身為私生子,就斷不會允許自己有任何私生子。我在少年時期就已經服毒滅了自己傳宗接代的可能性,雖能人道,卻無法擁有孩子。今生今世,就只有我一個人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