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媚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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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搶奪大辰公主的勢力越來越多,入冬之後北方不利於行動,所以這群匪徒應該是打算帶著大辰公主繞道南方,走海路趕回霧隱。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們幾乎是晝夜兼程,偶爾才會停下來把握時間休息,慕容霜華也只有在這些時候能喘口氣。

  她看起來真是累慘了,雙手被捆綁在身後,兩眼無神,對週遭的一切沒有任何反應。

  不過藍非還是注意到了,當一隻蟑螂爬到慕容霜華腿上,她幾不可察地一顫,便沒了反應,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看錯了。半晌過後,她才在無人察覺時將蟑螂踩在腳下,卻不敢用力,怕動作太明顯會引來注意,她微微露出一個無奈又噁心的表情,又繼續裝出恍神的模樣。

  他發現,她會盡可能避開那群浪人之中總是盯著她的某個女人的視線;也會對其中顯然擁有決策權的男人以及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那幾個特別友善,有時楚楚可憐、眼眶含淚地凝視,或者是投以羞怯的微笑──她做對了,那名為首的男人好幾次阻止手下調戲她,藍非聽到他提醒同伴:他們的主公想要大辰公主,而且希望她是「完好無缺」的。藍非猜想,那麼至少最糟的情況還沒有發生。

  而那幾個比較不聰明的浪人,也會把自己乾淨的食物分給她,甚至還讓她得到一件破舊又血跡斑斑的披風勉強保暖──雖然是從敵人支離破碎的屍首上剝下來的,但是有總比沒有好。已經入冬了,那些浪人當然不會好心地替她準備衣物,因此她的顫抖絕大多數不是作戲,是真的冷得發抖。

  當那些浪人把吃剩的「正常」食物分她時,她也會盡量吃──連他們都不吃的食物,她才該擔心。

  也許特別會忍耐的,不只是蟄伏在暗處,三天下來一刻都不合眼地盯緊了這一行人的藍非。

  若非親眼目睹實在難以置信,自出生以來便嬌養在宮中的她,究竟是怎麼忍下來的?藍非不得不承認,以前覺得她裝模作樣惹人厭,但起碼她「裝模作樣」的功夫不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三天的跟蹤,對慕容霜華或藍非而言,都是一場精神與肉體的凌遲。藍非光是要隱藏自己的行蹤就耗盡心力,他沒有任何餘地可以去賭,殿下的生死全繫在他不能有分毫差池的行動上。

  但他明白,有一個人比他更辛苦。

  再忍一會兒,一定把你救出去。他在心裡道,不知是對跟蹤三日來不曾合眼與鬆懈的自己,又或是對根本還不知他到來的慕容霜華。

  她的韌性讓藍非對她完全改觀,每一次當她熬過那些痛苦,都會讓他想起過去在宮裡看到的,那個他認為嬌生慣養到令人厭煩的公主殿下。藍非不得不承認,以往也許是他不願受她吸引,才總是不停地挑她毛病,想不到如今看著她,卻成為他在這趟艱難的任務中挺下來的動力。

  此時,他們所在之處是南羅賽族的領地,南羅賽族的部落靠著在數個河谷間移動來維生,他們的部隊在機動性上很強,對此有所瞭解的藍非,在這群浪人察覺到風吹草動以前便有所警覺──

  遠方的鳥兒像被什麼追趕著,驚惶地飛了過來,大地盡頭的塵土不尋常地飛揚。

  一支羅賽族部落突襲了浪人們!

  這群羅賽族的勇士們,實力出乎意料地強,他們身為地頭蛇,對地勢瞭若指掌,浪人們被逼到河岸邊,別無選擇地沿著河岸做困獸之鬥。

  藍非也同樣被逼得兵行險著,河谷兩岸雖然寸草不生,但卻不是平滑如壁,勉強可攀附其上。

  不瞭解藍非的人,會認為他好搶功勞,在過去大大小小的戰役中常見他獨自一人,或者率領他親自訓練的小隊執行令人咋舌的驚險任務。每每在任務成功之後總有人不服氣,說他酷愛當英雄,或是表演欲過重。

  但若沒有對等的實力,他也等於在玩命。

  其實,還是曾經身為鷹軍統帥的鳳旋最瞭解他。藍非這人表面上極嚴厲地自我克制,又壓抑到極點,時機到來時卻喜歡逆天而行,蠻橫得無人能擋。

  此時,在風和浪嘶鳴之間,他聽見浪人大喊:「殺了她!」

  當野獸全神貫注地攻擊獵物那一瞬間,就是九死一生的唯一機會!藍非如同以往在戰場上,每次面臨千鈞一髮、生與死拉鋸的微渺縫隙之間,五感擴張到極限,身體處在極度亢奮敏銳的狀態,他經過嚴苛訓練的肉體擁有的能量會在一瞬間爆發,配合冷靜的頭腦所分析出的最精準的角度,殘暴地摧毀敵人!

  浪人們在那一瞬間,幾乎以為看到了妖魔,從峽谷中如鷹隼飛竄而出,他的眼睛散發著不屬於人類的凜冽光芒,比任何一個殺人無數的殺手都更完美地切割了敵人。

  那一刻,浪人們的士氣渙散了,藍非以狼虎之姿飛快地解決三名敵人,他們幾乎沒來得及做出抵抗。

  「誰也別想搶到大辰公主!」

  在那女人將被鐵鏈重重捆綁的慕容霜華甩向河谷時,藍非只來得及反射性地一刀砍向她,緊接著一切全憑本能反應,他想也沒想地縱身往下跳──

  幸好河谷水流雖然湍急,但因為長年沖刷,河床與河道沒有尖銳的岩石。事後回想起來,讓他們平安脫困的原因,當然還包括了不可思議的幸運。慕容霜華被各路人馬爭奪一個多月還能毫髮無傷,讓藍非得到一個結論,除了她特別懂得忍耐與放下身段之外,未來皇帝的命格大概真的與一般人不同吧?

  羅賽族的軍隊替他們拖住了那群浪人,加上河水越往東流水勢越平緩,藍非總算能死命地拉住慕容霜華游向河岸。

  換成是別人,也許會在尊貴的殿下終於得救的此刻,說一些安慰的話語,只可惜他是藍非,先不提他天性沉默寡言,此刻他疲累的程度和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也都折磨得他不想開口。在河裡的時候,他還是得盡可能保住她,避免讓她受傷,現在身上掛綵的程度遠比過去他經歷任何戰役時都來得精采,尤其為了拉住她,他的右臂可能得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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