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望著她。
見他神情呆滯,她以為他是氣呆了,收斂了放肆的笑容,幽幽地輕歎口氣。
「小哭包,你就是長得太可愛了,才會被欺負。」她柔聲低語,表情變得嚴肅正經。「男孩子長得太像女生,不是好事。」
又不是他自己願意長成這樣的!他懊惱地瞪她。
「欺負你的那些學長我認識,就是些小混蛋,仗著自己家裡有權有勢,欺善怕惡,你愈是讓著他們,他們就愈愛欺負你。」
「我沒讓他們。」他小小聲地辯駁。他是人小力弱,打不過他們。
「你家裡沒人保護你嗎?你爸爸媽媽、哥哥姊姊呢?」
「我媽去世了,我爸是警察,工作很忙,我哥哥他們……不念這間學校。」他不敢說自己就是為了躲哥哥,故意來考這所私立小學的,豈料是自討苦吃。
聽聞他母親已逝,女孩眸中似閃過憐惜,不一會兒便又恢復原先的淘氣。
「那你慘了!沒人罩著你,你這一年會過得很痛苦,至少在那幾個混蛋畢業前,你準沒好日子過。」
他早料到了。
「我來罩你好了。」
「什麼?!」他愣住。
女孩看著他,笑顏如花,開得好燦爛。「叫我一聲姊姊,我罩你。」
叫她姊姊,她就罩他?
「我不要!」不知為何,他好生氣,氣她,也更氣自己。
「叫吧!我當你姊姊不好嗎?我會保護你的。」
「不要不要,我不叫!」
「叫吧叫吧。」
「我說了不要!」
「小哭包,乖,叫一聲來聽聽。」
「別叫我小哭包!」
「呵呵,偏叫你小哭包,小哭包小哭包小哭包……」
那年,他七歲,遇見了一個比自己大五歲的女孩,從此以後,他和她,結下了一段糾纏不清的緣。
後來他才曉得,她叫陸晚晴,是學校裡最美麗嬌貴的一朵花,爸爸開了間貿易公司,媽媽是大學教授,家裡很有錢,那幾個仗勢欺凌他的學長都很愛慕她,在她面前整個搖身一變,逢迎諂媚,討好又巴結。
而她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聲令下,說自己認了他當乾弟弟,誰再敢欺負他就是跟她這個乾姊姊作對。
女王都撂話了,哪裡會有人這麼不識相呢?
從此以後,蕭牧軍日子好過了,雖說算不上走路有風,至少也能昂首挺胸,不怕遭誰暗算了。
對這番局勢的轉變,他心中百般滋味糾結,心情很複雜。不錯,是沒別人敢欺負他了,但不代表陸晚晴這個姊姊不欺負他。
基本上,他覺得自己成了她的私人玩具,高興時就掐掐他的臉,不高興時就喊他小哭包。
他愈是不肯喊她一聲姊姊,她愈愛逗他捉弄他,把他氣得臉紅紅,然後她又嚷著他好可愛,用力捏他的包子臉,大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
那一年,他過得快樂也不快樂,平白無故多了個姊姊,而這姊姊經常鬧得他不知所錯,又不能罵她打她,只能大歎三聲無奈。
一年後,陸晚晴畢業了,他以為自己解脫了,終於能夠得到自由了,可沒想到畢業典禮那天,看著她夾在一群畢業生中走出校門,那亭亭玉立的背影彷彿將永遠踏出他的人生,他頓時胸口堵得難受,竟又哭成一個小哭包。
聽說,她進了另一所貴族中學,依然是那間學校呼風喚雨的女王,裙下之臣不計其數。
那間中學遠在城市的另一邊,如無意外,他和她不會再有交集。
但他努力製造人為意外,偶爾會坐上公車,繞上一大圈,迢迢來到她學校附近徘徊,期盼著能遇見她。
大約十次裡會遇上她一次,她總會笑咪咪地喊住他,請他吃冰淇淋,跟人介紹他是她最可愛的乾弟弟,他嘴上抗議,卻並不反抗,靦腆地由她帶著四處炫耀。
只要她過得好就好,他想。
而她的確過得很好,一年又一年,身材更抽長了,胸部逐漸豐滿,曲線玲瓏有致,長成一個十足的美少女。
在他小四那年,他聽說她交了個男朋友,那俊秀的少年站在她身邊,兩人宛如金童玉女般相襯。
當天他踢著石子一路走回家,足足走了五、六個小時,走到腿快斷了,夜深了才到家,把家裡人急得差點去報警。
那天晚上,他發燒了,重病了一場,躺了好幾天,醒來後,他發誓自己再也不去見她了,還要求老爸讓自己去學游泳、練跆拳道。
如此強健體魄,日積月累,到了十七歲那年,他身高衝到一百八,全身肌肉緊實,光從身材看來,他自覺已是個大男人了。
年輕人血氣方剛,一群人混在一起總不免胡來,他學會了騎重機飆車,學會了偷偷抽煙喝酒,偶爾還會逃學蹺課去打撞球。
他撞球的技術可是一把罩,完全是業餘高手的等級,因此賺了不少賭金,口袋充裕。
第1章(2)
這天,他又賺了一大筆賭金,兄弟們起哄要他請客,一塊兒到某個同學親戚家開的酒店見識。
大夥兒要求那同學的堂哥帶路,偷渡幾個未成年少年進自家酒店,開了間包廂,叫女孩子陪酒。
同學的堂哥怕他們玩得太過火,叫的都是新進的公關公主,經驗尚淺,也還有點拘謹,不擅長風騷耍狐媚,就乖乖坐著陪酒。
但即便如此,幾個高中大男孩已經很開心了,又是搶麥克風唱歌,又是跟女孩子劃酒拳賭酒,玩得不亦樂乎。
只有蕭牧軍呆呆地坐著,不說也不笑。
「怎麼啦?」同學們嘲笑他。「看漂亮美眉看呆了啊?」
他的確是看呆了,因為這群鶯鶯燕燕裡,竟然有他熟悉的臉孔。
「怎麼?你喜歡那個?」同學們發現他視線膠著地,纏在一個安安靜靜坐在最角落的女人身上,彼此擠眉弄眼。「確實長得很漂亮啊!可惜妝有點太濃了。」
「你不懂啦!酒店女都要化濃妝的。」
「那其他女生怎麼都沒化那麼濃?」
「就是啊!她是把自己的臉當調色盤嗎?腮紅塗得像猴子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