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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你倒是快說發生了什麼事呀!」看來老翁的苦情策略絲毫得不到大弟的同情,因為他的注意力早被興奮好奇的思緒佔去了大半。
「其實……我自己也有點莫名其妙啊!」莉桐心神飄忽地坐了下來,一家三口就各據破方桌的三邊,神秘兮兮的耳語起來。
「今早我替爹送畫捲到碩王府時,本想把畫交給張總管後便可領錢走人了,沒想到他卻面帶恐懼的叫我自個兒送進去。」
「叫你送進去?」大弟不禁訝異問道,「我們這等小老百姓哪有本事面謁那些王公貴族?」
「可不是嗎?」老翁也嚴肅的壓低了嗓門兒,「更何況碩王府可是皇族的一支,貴族中的貴族。而且聽說像他們那般上等的人,性情相貌都與一般人大大不同呢!」
「啊?怎麼個不同?難不成有三頭六臂?」大弟瞪大雙眼,嚥下一口口水,此刻室內頗有「聊齋」氣氛。
「三頭六臂倒不至於,但形跡詭異卻是無庸置疑。」老翁的眼中似乎閃出了判官審案的銳利光芒。
「對對對!很詭異喔!」莉桐的話提高了緊張的氣勢。「我一進碩王府後門,只見人人行色匆匆、面色凝重。我只想早點交差了事,快快把畫卷的事辦妥,可是……」
「怎樣?」父子兩人不約而同的趴上桌來側耳傾聽,深怕漏了什麼重要細節。
「無論是侍女、小廝或僕役,都只肯為我指路,沒人敢管我把東西送進去,更別說是領我一同去了。」
「活像你要去的地方是鬼門關似的。」大弟忍不住打了個哆咦。
「也和鬼門關差不多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王爺的書齋所在,還沒走進門,就差點兒被門內飛出的青花麒麒玉瓷瓶砸死!」
「青花麒麒玉瓷瓶?」老翁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我很仔細的瞧了那被摔躺在庭前的瓶子兩眼,是青花麒麒沒錯。」
蘇老翁神情緊張的繼續追問:「那大瓶兒有十歲娃兒那麼高呀,就直直朝你砸了過來?」
「嗯!」莉桐睜著坦誠水靈的雙眸。
「然後呢?那瓶子……」
「碎了。可是女兒我仍安然無恙,爹爹大可放心。」
「你這個大白癡啊——」盧老翁轟然一嘯,屋頂雖沒掀,破方桌卻被他當下一捶,成了木柴片片。
「那青花瓶……那玉瓶……」氣煞老翁,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你應當迎面接住它,直直奔回家呀!你居然閃過它,平白葬送咱們家吃香喝辣、購屋買馬的大好機緣!你有沒有腦袋哪?你頭殼裡除了漿糊還裝了什麼?」
老翁忍不住淚濕衣袖,痛哭自己教女無方,不過大半眼淚都是在為那價值連城的青花瓶惋惜。
「爹,憑姊姊的超鈍神經,能閃過花瓶就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則姊姊今日就真的是直的出去、橫的回來了!」
「嗚……就算她被砸死,好歹也可賺一筆奠儀,少個白癡賴在家裡混吃混喝,可是她……她……」
老翁哇地一聲哀號起來,如喪孝妣。莉桐倒是認命得很,邊歎氣邊揀拾被打成木柴碎片的桌面下,幾乎陣亡的髒杯破盤。
女兒生來就是不值錢,歹命哪——
「姊,那閃過花瓶後呢?」大弟仍專注在好戲上頭。
「也沒什麼呀,就看到房內老子孟子滿天飛,東一句『你這個不肖子』、西一句『上樑不正下樑歪』……」莉桐撿起了尚可使用的杯盤,往廚房走去。
「老子?孟子?在天上飛?」大弟滿腦子怪異的畫面,愈想愈玄奇。
「她的意思是老子之書、孟子之書被人扔來擲去。」老翁畢竟比十四歲的少年多吃個幾十載的飯,女兒毫無邏輯的語法,也只有他能將其翻譯成聽得懂的人話。
「我正奇怪屋內沒見著人,卻聞吼聲如雷。」莉桐不解的說著。「對罵了好些時候,我正想離去,改天再送畫捲來之時,突然書齋房門就被踢飛開來,衝出一道身影……
繡芙蓉2003年7月20日更新
話說當時——
「你是什麼人?」
那身影矗立在她跟前時,足足高她兩個頭。
「我……我是來送碩王爺訂的畫卷的。」當時那身影背光而立,嬌小的莉桐根本看不清來人面孔。
「不肖子,你有膽反抗你阿瑪的話,就給我滾出碩王府,我就當沒生你這個兒子!」書齋內又衝出個人面威風的大鬍子,看來活像門神。
「笑話!你以為你有幾個兒子?要是攆我出去,以後就別哭著求我回來繼承香火!」
那身影這一側頭回話,讓莉桐看傻了眼——
從沒見過相貌生得如此陽剛俊偉的男子!透過身側陽光拂耀,他犀利如鷹的眼瞳遂成淡淡的琥珀色,陽光像是專為他獨霸天下的氣魄而生的,襯出王者不可一世的風範。
日照龍鱗萬點金!她幾乎被這般耀眼的燦爛勾去了魂魄。
「我哪一點虧待你了?今天要替你訂門親事還得下跪求你嗎?」大鬍子這一怒,漲紅了臉,宛若關公再世。
「親事?你也不問問我的意願,也不管對方是圓是扁,只要人家是個格格就讓她當我媳婦兒,你生我這個兒子和養種馬有何差別?」
「放肆!」大鬍子血氣上衝,扛起屋內的太師椅就往他和莉桐的方向砸來。
真個是力拔山兮氣蓋世!
若非那身高腿長的貝勒爺護在莉桐身前,一掌擊破飛椅,她當下恐怕已成書齋庭前的肉餅了。
「阿瑪!孩兒已告訴您很多次了,孩兒根本無意成親,您何苦硬逼我娶佟家的格格,徒增累贅?」
「什麼累贅!」震天一吼,連莉桐的耳朵都有點嗡嗡作響。原來方才書齋內的獅吼就是出自大鬍子的嗓門兒!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點道理你還不懂!」大鬍子方才聲色俱厲的容顏逐漸瓦解,再難掩飾愛子心切的本性。「阿瑪向來以你為榮,碩家有子如你,夫復何求?可是思麒,男人不是光憑事業即可成就人生,你不娶妻、不生子,如何能深切體會為人父母的喜悅與責任?你如此逃避人生責任的行為,教阿瑪如何不為你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