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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蘇老翁顫抖到下已有點無力,再也不復方才神勇訓女的豪氣。
「佟家要是卯起來報復碩王府,來個滿門抄斬,我們這等姻親脫得了關係嗎?」
「會……會……」蘇老翁的眼眶裝不了恐懼的水珠,全被他抖動的身軀晃了出來,滿臉濕漉。「會死得忒兒慘哪!」蘇老翁仰天長嘯,震下屋頂一片瓦,正好砸在扛聘禮的僕役頭上。
「爹!我、不、要、嫁!」莉桐終於打破沉默,淚下如雨的發佈「抗旨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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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王府的思麒貝勒真個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大丈夫,他果真如當日所言,半個月內娶進了蘇家大女兒莉桐為正室。
娶妻,是應許那天對碩王爺下的承諾,可是他沒說會把婚禮搞得如此轟轟烈烈、威震京華!現在碩王府的貝勒棄佟家格格婚約不顧,義無反顧娶一布衣女子為妻的事情已傳為大街小巷的頭條新聞,令多少癡情少女也燃起「麻雀變鳳凰」的希望,個個眼中都閃耀著夢幻的光芒。
只有身著鳳冠霞帕呆坐在洞房的莉桐例外。
打從下聘的那一天起,她成天被思麒貝勒派來的待女、嬤嬤們折騰來折騰去,又是梳洗打扮、又是惡補禮儀,還好蘇老翁有教女兒識字讀書,開口還不至於穢語連篇、庸俗不堪。如此大力整頓,終於把她平平安安送入洞房,今後嫁為人婦的貴族生涯……套句蘇老翁的臨別贈言:你就自生自滅吧!
「爹,您好狠的心哪!」年方十六的小姑娘成了王族新娘,獨守空閨大半夜,卻不見新郎。
「姊,無論如何,你也要好好建立起不幸的家庭,徹底發揮咱們下等人強韌的生命力!」——像蟑螂一樣。
大弟的贈言言猶在耳,可是她偷偷掀起頭巾,環顧這幢豪門巨宅的洞房——那奢侈豪華,世間僅見!海龍王娶親大概就是這等排場了吧!憑她一個平民百姓的貧乏見識,腦袋裡再也想不出比這兒更炫目的景象。
太豪華了!尊貴得連蟑螂都羞愧得無地自容,偌大的花廳和內屋一塵不染,與她以往所住破爛胡同的簡陋小屋截然不同。房外遠處熱鬧非凡,可是新娘這廂卻是冷清寂寥。不是說應該會有親友來鬧洞房,為什麼都沒人過來呢?是不是……思麒貝勒嫌我出身寒酸,上不了檯面?
「也沒錯!因為連爹都瞧不起我這個笨丫頭,更何況是貴為皇族的貝勒爺。」莉桐放下頭巾自言自語。隔著紅繡頭巾,誰也見不著小小新娘的表情,只有微弱的聲響悄悄落在莉桐交握的小白手上,一滴、一滴、又一滴……
正在這孤單傷懷的時分,莉桐冷不防被房門口一大票喳呼吵鬧的人聲驚到,還來不及回神弄清楚是怎麼回事,這批趕來鬧洞房的人們已團團圍在莉桐跟前了。
「咦,新郎倌呢?怎麼只有新娘在洞房裡。」
「剛才不是見他已經先離席了嗎?居然不是回洞房來!」
「這教我們如何鬧洞房呀?」
這票男男女女喧嘩震天,左一句、右一句,聽得莉桐頭昏腦脹,不知該如何應付,兩隻小手緊張的絞在一起,連冷汗都快絞滴下來了。
這樣的場合不是該由新郎倌來擋駕的嗎?思麒貝勒卻放她獨自一人面對這一群陌生的親朋好友。是他臨陣脫逃?還是刻意要給她難堪?
不!思麒貝勒不是這種人!莉桐心中一個聲音反駁道。思麒貝勒連他阿瑪的逼婚都毫不退縮、堅決反抗,他不可能會臨時害怕而逃之夭夭;至於刻意給她難堪嘛……也不可能!行事光明磊落、剛正坦白的他,不會有這等卑鄙小人的行徑。
那他到底上哪兒去了?……莉桐信心再強,也強不過擺在眼前的事實。現在倒是她想臨陣脫逃,不玩這場王族婚禮的遊戲了!
爹!大弟!我想回家了啦……
「我說好嫂子!你為何縮在一角呢?新娘子理當大大方方坐在床沿中間,怎麼你卻活像受人欺負的小媳婦似的?我們這群善良又親切的親友們哪裡對不住你了?」
聽這聲音清若銀鈴,話中卻字字諷刺,莉桐明知是對方刻意在捉弄她,可是又不知該如何回應這串如天羅地網般的問話。
「亭蘭,你別逗她了!人家新娘子出身貧寒,沒見過什麼大場面,你就別再拿你那張伶牙俐嘴挖苦人家吧!」
亭蘭?是思麒的妹妹亭蘭格格?莉桐記得嬤嬤們曾在閒聊時提過,說思麒貝勒是如何「整治」他嬌生慣養的寶貝妹妹,碩王爺與碩福晉就這麼一個掌上明珠,卻被他克得死死的。這口怨氣,亭蘭格格應該不至於笨到把它出在思麒身上,所以莉桐今後的處境想必……
你就自生自滅吧!蘇老翁的叮嚀又閃進莉桐腦中,原本心頭只不過涼掉半截的她,此刻則變成了完完全全的「冰柱美人」。
「我大阿哥去哪兒了,你倒是說呀!」亭蘭悅耳的嗓音頗具威脅性。
「去問思麒貝勒吧!不管他人在哪裡,最清楚的莫過他自己了。」莉桐怯生生的透過頭巾擋回了亭蘭銳利的問題。所以說狗急了也會跳牆嘛!
「哎唁!亭蘭,你這箭鎖被人接下來呷!」旁人嬉鬧了起來,似乎打算煽風點火、助陣到底。反正難得的好戲是不看白不看!
「呵呵……」亭蘭不怒反笑,讓莉桐全身寒毛剎那間都緊張的「起立致敬」。「好嫂子,看來你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呀!我這就差人去把大阿哥逮回來,省得嫂子獨守空閨,看得教人好心疼啊!」
「多……多謝亭蘭格格。」
「呀!怎麼這麼稱呼我呢?咱們今後可是姑嫂了,瞧你方纔的語氣活像下女向我叩謝隆思似的。」亭蘭笑吟吟的牽起莉桐瑟縮的小手,「叫我亭蘭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