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回去也好預做防範,北蠻大軍不等人,多停留一日,我朝安危便朝危險更進一步。」等了他一夜卻不見歸來,她的心涼了,不願再等。
鳳棲嵐忍著不回頭看,她怕一回頭就不想走,會傻傻期盼傷了她的那個男人會追來,要她別走。
「可是離開前,公主和墨將軍不是鬧得很不愉快,不把話說清楚好嗎?公主一早眼眶都是紅的。」煙霞相當自責。是她和阿龍硬要撮合兩人,完全忘了兩國國情不同,風俗民情也不盡相同,想法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怎成良緣?
她低聲輕笑,眼神卻帶了淡淡惆悵。「那是急于歸鄉,想家了,我想念雨晴和雲緋、霧色,想身懷六甲的皇姊,想城裡的桃花,想公主府裡剛馴養的小牡馬。」
人在受傷時總是想回家,回到熟悉的地方,看到熟悉的人,聽到熟悉的鄉音,心口的傷會輕了些,覺得人哪有過不去的坎,笑一笑便也過去了。
「家鄉的桃花早就謝了,如今都結實纍纍,一顆一顆飽滿的小青果掛滿枝頭,等我們回去就熟透了。」她口水一收,想起滿園的果香。
「瞧你嘴饞的樣子,真給你一簍甜桃也吃不完,還不浪費了。」鳳棲嵐取笑侍女的貪嘴,說說笑笑竟也衝散不少離愁。
煙霞沒多想地回答,「那就送到蓮香樓請大師傅做幾道水果料理,上回的『苦瓜排骨悉尼』我就喝了一大碗,公主你嘗過以後也大讚不己,說要抄了食譜讓御廚照著做。」
一提到蓮香樓,鳳棲嵐不免想到與其有關的墨盡日,本己壓住的思念又湧上心頭,清艷的嬌顏浮起淡淡的愁色,眉間輕燮。
明明叫自己不去想偏又忘不了,想心如止水又心潮起伏,思潮如喧鬧的江水,浪頭一波壓過一波。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對了,公主,左相他暈頭了嗎?真要讓三公主當女……」小公主才幾歲呀!
她話沒能說完,鳳棲嵐比了個襟聲的手勢,不讓她口無遮攔地議論朝政。
由於保護鳳棲嵐的鳳瑤國親兵已然殉主,回程路上,為顯騰龍國威儀,亦為表示誠意,沉子熙特別派了三下名官兵護送她安然返國。
因此除了主僕兩人是鳳瑤國的人,其餘皆是騰龍國士兵,她們倆之間的談話需要謹慎小心,因為騰龍國之所以同意簽定盟約,主要是女王主戰,若是王位易主,那已簽定的盟約將不復存。
而且,沒有一國君王願意和動盪不安的國家連手出擊,內亂不治如何攘外,到了戰場上該聽誰的就是極大的爭議。
「煙霞,你怕嗎?」這次回國不只要面對北方蠻子的挑戰,還得應付朝廷各派的對峙,凶險重重,她真擔心以皇姊的體力是否能負荷。
煙霞堅定的搖頭,「有公主在,奴婢不怕。」
「對我這般有信心呀?我都煩心一根蠟燭兩頭燒,恐怕忙不過來。」既要調兵鎮壓,又要威攝群臣,看實不是件簡單的事。
兵權不完全在她和皇姊手中,總是令人不安心。
鳳瑤國兵權一分為三,一在皇姊手中,是為虎符,可調動三十萬兵馬,一在她手裡,同樣是三十萬大軍,鳳令為符,另有一軍符為麒麟符,統御百萬雄兵,可是包括她和皇姊,都不曉得是誰持符令,那是先王生前下的皇命,有人說掌控在兵部尚書手上,因此才令皇姊有所忌憚,納其子為側夫以為牽制。
「公主,誰不曉得蘇右相喜歡你,多次請女王賜婚,還有翰林院陳大人……」公主的支持者眾,她登高一呼,誰敢不擁戴?
「瞧你盡說些惹人笑話的事,我……咦!座位底下放置點心的暗櫃似乎動了一下。」是她的錯覺嗎?還是馬車壓過坑洞顛簸了一下?
「不會是老鼠吧?公主你腳抬高,我馬上去喚人來捉……」煙霞花容失色。她和公主都怕老鼠呀!
「不要叫人、不要叫人,是我啦!」一顆黑色小頭顱從捕錦車座椅下鑽出,還大大喘了口氣。
「小三兒?」鳳棲嵐瞪大眼。
頗為得意的喬小三咧開缺牙的嘴一笑。「公主姊姊,我來陪你了,看到我你有沒有很高興?」
不,相反,她嚇死了!「太胡鬧了,馬上下車,我讓幾名士兵送你回帝都,不許跟著我。」
要是他有個什麼損傷,她如何向他爹娘交代。
「好不容易溜出來,我才不要回去被我爹罵,你看看我眼睛腫腫還有黑眼圈,因為我偷看……呃……不好的事,他就好狠心地不顧父子親情,罰我關禁閉。」他說得煞有其事,一臉委屈。
其實他沒說的是他太頑皮了,到處偷窺人家夫妻行房,還淘氣地大叫,嚇得人家倒陽,太多人來告狀,喬灝好笑又好氣地罰他面壁思過。
不過事主換成他夫妻倆,那就是絕對的暴怒,把兒子丟進只有一扇小窗,大概手壁能穿過的反省室,不寫完三百遍悔過文不准出室。
沒想到喬翊精得很,早就騙了一群乞丐在底下挖了條地道,因為出口在角落,用角櫃擋住就沒人發現。
「不管攝政王怎麼罰你,做錯事就是做錯事,不可以用逃家做為手段,那是不對的行為,你爹娘會擔心的。」孩子隻身在外,誰家父母不憂心。
「嗯嗯!公主姊姊的聲音好好聽,小三聽得好陶醉,你再多罵我幾句。」
喬翊連連點頭。他已脫下一身錦衣換上粗布杉褲,膝蓋處明顯有花色不同的補丁,不看他的慧默眼神,其當是一般窮人家小孩。
「你這孩子就不能安分些嗎?誰家娃兒有你這般頑皮。」鳳棲嵐因他逗趣的模樣而哭笑不得。
他吐了吐舌,裝出令人發嚎的鬼臉。「上樑不正下樑歪嘛,我淇兒姑婆常拍拍我爹的頭感慨。不過呀!我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喬翊語氣很失望,但兩眼出奇的亮,好像正期待什麼事發生,興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