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除了如此自我安慰,他實在找不出辦法。遠遠飄蕩而來這漫天黑霧,很 快地將一輪微微虧減得如檸檬般小巧可愛的月,忽隱忽現的遮進掩出。獨坐竹林下,盤 腿靜坐在那顆偌大的岩塊之上,齊寒谷閉上眼睛,任那股強勁的風,遊走在全身所有的 穴道之間。
調息運氣是練武之人最重要的功課,而且在此專心一致之時,忌憚的是旁邊不能有 人打擾,否則氣血出岔,導致走火入魔,輕則損傷筋絡內臟,重者可能因而殞命,所以 武林中人在此修養生息時刻,大都派有另人巡守,為的就是預防此等禍事的發生。
憑恃著一身高強本領,齊寒谷緩緩吐納著由丹田直升上來的純陽真氣。這椽小屋深 隱入竹林深處,更何況在唯一通入這小屋的羊腸小徑上,已被他設埋了許多的埋伏,任 何人只要踏進小屋方圓五里之內,他斷無不知之理。驀然,斜向裡有粒小石凌空而來, 夾帶嘶啾聲地朝他天靈蓋而疾射過來。截聲取向,齊寒谷立即一個鷂子翻身,往後騰空 連翻幾次,這才拂下凌吼的衣物,凝神地往石子出現的方向,仔仔細細地搜找著這擾亂 他清修的罪魁禍首。左後方彷彿有衣衫打飄的聲音,他立即擺出陣仗,提升內力到極點 前的七、八分,準備隨時給予來犯的敵人痛擊。
「齊公子莫要動手,是小女子獻醜了。」衣裙冉冉由天而降,緩緩地伸出手,向他 展示著掌心那塊鴿蛋大小的石頭。
「姑娘,難道不知這暗算乃武林中人最鄙夷之行徑,在下一直以為姑娘玉潔冰清, 磊落脫塵,萬萬沒想到……」往前垮了幾個大步,齊寒谷臉上寫滿了憎惡與惋惜之色, 但揮之不去的卻是眼底濃濃的傾慕。
詫異地望著他,再看看掌中的那顆小石子,木紫嫣非但沒有一絲怒意,反倒是盈盈 地朝他曲膝一拜。
「公子這可要冤煞小女子哩!適才我經過這片竹林,正想要一訪故人,誰知就見著 這石子兒對準公子死穴而來,在警示不及之下,只得先將石頭攔住了再說,哪料得到公 子竟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的怪罪……」揉著手心,女郎立刻紅了眼眶,似是有無限委屈地 轉身背對他而不語。
看著她輕輕聳動著的肩膀,齊寒谷這才意會到自已的唐突和冒昧。「姑娘,在下或 許是誤會姑娘了……」
「還或許?你根本就是冤枉人家了!」
「這……」面對她嬌滴滴地猛跺著腳的嬌嗔模樣,齊寒谷滿心懊惱地抓著頭。該死 ,我怎麼會如此衝動的將她給誤認為那種偷雞摸狗之輩。
風不住地陣陣吹拂著竹林,沙沙嘶嘶的枝葉婆娑中,兩個人一時之間倒全都僵在那 裡。看到女郎那單薄地背對著自己的身子,寒谷更是沮喪得無以復加。
盯著草叢中的一點寒光,木紫嫣微微蹙緊眉頭,對眼前這僵局感到煩躁心慌。不仔 細看的話,還其不容易發現,原來在約莫及膝高的草叢之中,順著崎嶇不平的地面蜿蜒 而下,竟伏臥著一個壯碩的漢子,難得的是他靜靜地躺在那裡,全跟夜色及草叢土堆混 成一色,像是渾然天成的土丘。
在木紫嫣連連跺腳之餘,土垛中的人悄悄做了個稍安勿躁的動作,而後他伸手一場 ,又是連串的細砂疾揚。黑雲遮天蔽地,在數而又露出銀月光華之際,無數細若小指, 通體碧綠的線段,紛紛扭曲著自竹林中墜落。
「留心!」驚叫著縱身飛越兩人之間的距離,揣摟著木紫嫣柔若無骨的嬌軀,寒谷 接連以足尖點著竹林之中較粗的枝幹,遠遠地將木紫嫣帶到小屋前的長廊。
「那……那是什麼?」驚魂甫定的望著一條條在地面上扭曲身子,弓行往草叢裡鑽 的生物,木紫嫣大吃一驚地迭聲問道。
「這是原產自西域的五毒青絲蛇,據說奇毒無比,至今仍無解藥可除此蛇之毒,姑 娘,妳被這蛇咬到了嗎?」聞著不時鑽人鼻端的淡淡幽香,齊寒谷一面運用內力將那些 蛇逼離他們所立之地,一面關切地追問她。
「這……我……」眼尾餘光見到拚命朝自己打著手勢的齊泰,木紫嫣遲疑了半晌, 但土墩似的齊泰卻在此時又往她這頭一揮手,一條仍盤捲身軀的青絲蛇,就好巧不巧地 往她胸口砸了過來,在閃避不及的情況下,蛇體滑溜軟膩,不一會即從那領口鑽入她衣 襟之內。
「姑……姑娘?」全然沒瞧見這戲劇化的一幕,齊寒谷所捕捉到的是木紫嫣那慘白 的臉色,還有豆粒大的汗珠,不住地由她額頭一路滑下來的病容。
「齊公子……這……這蛇正在咬嚙我的胸口……好痛……哎喲!」尖叫著往一旁摔 去,在齊寒谷眼明手快地攬住她腰枝之際,她索性如攀附大松的蔦蘿般,緊緊地依偎在 他懷裡,嘴中不停地嚷著痛。
聞言臉色大變地站直了身子,雙手搭在她肩頭,齊寒谷先是欲言又止,但看到她仍 是滿臉痛得五官都要扭曲了的模樣兒,齊寒谷咬緊牙關將她凌空抱起,展開他向來不輕 易施展的輕功,轉瞬間即已回到小屋之中。
小屋的門窗方才被粗魯地摔上,那幾乎已和土地融為一體的土墩,忽然以很奇特的 姿勢隆起,駕醒了不少只在上頭打著瞌睡的雉雞,紛紛展翅竄逃。
輕輕一抖,抹去瀰漫五官之中的土石灰塵,壯碩得像座小丘的齊泰眼神閃了閃,在 轉向那間透出微弱光芒的小屋時,他的表情瞬間變得既利且苦澀滿滿。
「希望妳這次能夠成功,否則……唉!」伸手一撒,在他手裡的紅色粉末所到之處 ,那些走避無路的青色小蛇,便紛紛在地面打著滾,須臾之間全都已死絕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