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地打了個照面,那齊泰在見到紫嫣之時,似乎也頗為錯愕驚惶,但隨即面無表 情地快步離去。
做著請安的動作的紫嫣僵在那裡,對這位自己應該稱之為大伯的男子突兀地轉身就 走,她感到萬分不解,可也沒那個膽子去喚住他。況且,即使真要與他面對面的話,自 己也未必找得出任何合宜的話題。
佇立在門口目送著齊泰遠走,紫嫣這才聳聳肩地準備走入房間,此時由小膳房裡閃 過的人影,令她心知有異的疾趨往那間獨立的小廚房。
養心齋是鐵心山莊中最幽靜僻遠之所,聽說是齊鐵生斥費鉅資,著各地延請的工匠 們,經年累月的日夜趕工,所搭蓋出來的別緻獨居小廂房。一直都是由齊鐵生的元配王 夫人所居住,直到數年前王夫人搬到佛堂後,這養心齋就空在那裡,只有在貴賓如木氏 父女登門拜訪之時,才有間歇性的短暫啟用。
因為王夫人個性溫文內向,且一心向佛茹素,放在善心齋有著自己的小廚房,專為 王夫人預備素膳之用。而自從紫嫣父女住進來之後,這膳食均由山莊主屋的廚房供應, 這小廚房倒只有在紫嫣煉丹熬藥時才派得上用場了。
躡手躡腳的往小廚房走過去,紫嫣一面屏息開啟自己的所有感官,小心翼翼的推開 虛掩著的木門只見剛才匆匆與自己擦身而過約雨矜嬸母,正皺緊雙眉地捧著那只已在火 爐上燉熬近半個時辰了的陶罐,噓噓吹著氣的直搓著手,用力地將陶罐放在一旁的桌子 上,四處找著東西般的東張西望。
像是見獵心喜地找到灶旁的餿水桶,她立即拿起仍冒著陣陣濃煙的陶罐,眼看著就 要往那只餒水桶中倒下去。
「雨矜嬸母,妳要幹什麼?」眼看自己耗費一上午的心血都要付諸流水了,紫嫣急 急忙忙地使勁推開門,出聲想要制止她。
沒料到紫嫣會突然出現,雨矜大吃一驚地失手將那只陶罐潑倒在桌子下,心急之餘 立即彎下腰去撈撿著陶罐。
「紫……紫嫣小姐,我沒聽到妳的腳步聲!」結結巴巴地說著,雨矜不小心打翻了 裝鹽的瓦罐,眶噹一聲瓦罐應聲裂為幾件碎片,而她在情急之下,卻偏偏湊巧的被銳利 的邊緣,在她佈滿老繭的手掌間畫出幾道深刻且明顯的傷痕。
「雨矜嬸母,妳受傷了,快讓我瞧瞧。」快速地衝到雨矜身旁,紫嫣先將半傾倒的 陶罐扶正,揭開蓋子看到裡頭約莫剩下三分之二的藥湯,紫嫣躍到喉頭的心,這才總算 是稍稍可以放鬆下來了。
拉過雨矜那鮮血直冒的手掌,紫嫣立即撕裂自已雪白的裙擺,將血拭去後,這才再 用另條手絹兒,緊緊地捆紮住雨矜的手腕部位。
「雨矜嬸母,我記得上回爹爹所調製的金創藥仍有一些存放在古井的水桶中冰鎮著 ,妳等等,我立即去取了來為妳敷傷。」說著撩起裙腳,紫嫣就急著要往外跑。
立即伸手攔住她,雨矜卻是拚命地搖著頭。「不用了,紫嫣小姐,我們下人做粗活 慣了,哪有不受傷的?別理它,過幾天就會好了的小事。」
「這傷口深可見骨,雨矜嬸母,我……」
「紫嫣小姐,我雨矜只是個侍婢,每回妳見到我就行那麼大的禮數,實在跟我們的 身份不合,雨矜我也委實承受不起!」緊緊地握住紫媽的手,雨矜眼底流露出一股黯然 的光彩。
「雨矜嬸母!我……」
「不要再這樣喚我,紫嫣小姐,在老爺說話之前,我雨矜就只是名賤婢,是服侍老 爺夫人的婢女,妳懂嗎?」
望進她眼裡既認真又淒涼的成分,紫嫣駭然地反省到,自己這些年來的舉動,在她 自以為是恪遵晚輩對長輩的儀禮之時,卻在不經意之間嚴重地傷害到這位婦人了。
意念一轉,紫嫣立即懊惱悔恨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沒想到自己在無意間,竟鬧 了這麼大的笑話!再者,也是鐵心山莊上上下下的包容,否則自己這逾節之禮,若是傳 了出去,豈不是要貽笑大方了。
嚇得自己全身的冷汗,紫嫣惶恐地望向眼前面色微慍,但不見怒意的雨矜。
「我……我倒是大大的失禮了哩,這……雨矜阿嬸,我紫嫣對不住妳,這廂向妳賠 禮了。」豁然開朗之後,紫嫣立即撩起裙擺,深深地朝雨矜一拜的說道。
「沒的話,紫嫣小姐是我鐵心山莊末來的主母,雨矜怎敢有任何怨言。」瞧見那打 翻過的陶罐,雨矜說著又趨上前去要拿取那個陶壺。「這藥剛才打翻了,我看我去把這 藥罐洗一洗,再重新為老爺熬藥吧!」
聞言立即跑了過去,紫嫣很快地自她手裹搶回藥罐。
「不用了,這罐裡尚有一大半的湯汁,我再加些沸水,等它涼些,便可給公公服用 。」將裡面的藥湯倒出來,揭開大灶遮去濃郁白煙的鍋蓋,以勺子舀起半碗多的滾水, 徐徐地倒人藥罐之內。.
「但……但這藥……」似乎頗為不安,雨矜在旁焦躁地踱來踱去,幾番欲言又止, 但在紫嫣凝神望向她時,卻又吞吞吐吐地顧左右而言他。
「阿嬸,妳還有什麼事嗎?」拿把孔明鵝羽扇,來來回回地揭著湯藥,紫嫣好奇地 看著盤桓不去的雨矜。
對這位向來總如陀螺般不停忙碌著的健勁婦人,難得地在這養心齋的小膳房待了這 麼久的紀錄,紫嫣感到十分訝異。
「呢……小姐,我看妳服侍老爺這樣衣不解帶的辛苦,好些天沒有好好的休息了。
這樣吧,這湯藥就由雨矜為妳送去服侍老爺服用,小姐妳也好偷空打個小盹兒!」 急急地想要端起那碗色澤褐黑的藥汁,雨矜語氣中有著掩不住的焦慮。
「那倒不用了,阿嬸可知這帖藥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