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徐子謙沉思不語,身負重任的蘭兒,不禁試探一問:「事不宜遲,徐公子是不是隨蘭兒回一趟柳家莊?」
原以為一向善良心軟的徐子謙,在聽聞之後,必定會心急如焚,二話不說隨她趕回府中探望小姐,結果--他卻以無情的目光拒絕了她。
「既然病了,就該找大夫治病才是正經,徐某不過是一介書生,就是將我尋了去,又能如何?」
聽完,蘭兒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不敢相信那個一向溫和良善的酸秀才,竟會說出這般冷漠如冰的話來……
「可、可是?」糗了,她與小姐這一招苦肉計,不會弄巧成拙了吧?
正擔憂的當兒,只見徐子謙從袖內取出一包錦囊,錦囊內躺著一對玉吊墜,左為鳳、右為凰,恰巧是一雙。
最令人詭異的是,那右邊象徵雌性的凰鳥,她似乎在哪裡見過?
「咦?這一隻玉墜好眼熟呀!」猛地,她赫然想起!「對了,這一塊玉墜小姐也有一隻,而且還長得一模一樣的!」
「這是她的。」他解釋道:「它們曾經是一對,現在……我將它完壁歸趙了。」
完壁歸趙?「這、這是什麼意思呀?」
徐子謙不多作解釋,僅是淡淡一道:「你將這一對吊墜帶回給柳四小姐,她見了之後,自當會明白一切。」
明白個頭啦!
拎著一對吊墜,一頭霧水兼無功而返的蘭兒,就算搔破了頭皮,還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徐子謙為何像變了個人似的,堅持不來探望小姐也就罷了,整個人就像一塊千年寒冰似的,又冰又冷,丟給她一對吊墜,便再也不見她了。
嘟著一張翹得半天高的小嘴,走向房中還假裝賴在床榻上裝病的主子,蘭兒沒好氣地搖了搖被窩中,那個在一聽見腳步聲走近之後,隨即十分『盡責』地連忙裝咳的寶貝主子。
「小姐,別裝了,您可以起來了。」蘭兒口吻中滿是沮喪。
「咳咳……呃?」裝到一半,猛被搖得七昏八素的柳綾兒,猛地坐起身來,望瞭望蘭兒一片空蕩蕩的身後,訥訥一問:「咦,他沒來呀?」
「嗯,就只讓蘭兒帶回一對玉吊墜。」
「什麼玉吊墜?」
「喏,就這一對玉吊墜。」將手中吊墜遞給主子,蘭兒一字不漏地轉述道:「徐公子說了,只消小姐看了這一對玉墜,自然而然就會明白,今日他為何不再踏進柳家莊的原因了。」
愣愣接過玉吊墜,柳綾兒很快認出其中一隻,那正是她不久之前,不小心才遺失的貼身玉墜。
只見手中所執的兩塊玉墜,恰巧是一對鳳凰鳥,且各自有一個缺口,當合併之時,兩處缺口也恰恰密合,從玉紋走向看去,這兩枚玉墜儼然是由同一塊和闐玉所切割雕琢而成。
屬於她的那一枚玉墜,是過逝多年的娘親所贈,而這一枚玉墜的背後,曾經代表了一樁婚約。
教人喟歎的是,這一份婚約卻在幾年以前,因男方家稍來一封書信,信中清楚載明,欲與柳家婚配的愛子已不幸病故,當初與柳家之間的婚約,也只能就此作罷!
還記得,當年爹爹向她宣佈了這件惡耗時,當時年幼的她,還為了那個不曾蒙面的無緣未婚夫,而掬了一把傷心淚!
可如今,另外一半玉墜再度出現眼前,卻教她深深陷入五里迷霧之中……
「你說這玉墜……確實是徐子謙親手交給你的?」她頓感不安地問。
「是啊,他還說了,要完壁歸趙呢!」也不曉得那是啥意思?
很快的,她突然頓悟了一些謎團,心中不禁一寒,感覺一陣詭譎的冷意竄下了脊柱,像是被人丟入冰川之中,渾身汗毛都豎立起來!
她知道,有些事很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
她強烈的感覺到,有些事情正在發生,自己卻始終被蒙在鼓底,對於週身所有發生的一切,完全一無所知。
更糟的是,某些傷害卻在這些年來,仍不斷發酵、蔓延著……
「小姐,您在發什麼呆呀?」但見小姐陡然半張著小嘴,呆瞪著手中一對玉墜,一動也不動的,彷彿讓人給點了穴道似的。
腦海中火燒般的思緒不斷加溫,望著手中一對玉墜,她越看越覺得事有蹊蹺,深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會改變心意。
「蘭兒,我爹爹呢?」她突地一問。
「都這時候,老爺早歇下了,怎麼了呢?」
她要去見爹爹,因為眼下所有關鍵都指向了那隻老狐狸,若要解開所有迷團,除了爹爹,沒有人會更瞭解這一樁婚約的來龍去脈。
最教人可疑的是,六年前爹爹突然向她宣佈婚約已經取消之時,恰巧也是徐子謙家道中落的那一年。
事到如今,當年究竟是誰在說謊,已是呼之欲出了……
第8章(1)
一勾殘月斜掛天幕,散發出昏黃暗淡的光芒,一陣秋風襲來,更添起了幾分寒意……
冷月寒光,萬籟俱寂,輕微的寒氣靜悄悄的襲入小院,昨夜細雨霏霏,風卻相當強勁,吹散了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門扉。
這讓徐子謙不得不挽袖撩袍,加緊手邊的工作,趕在夜風變得更加遒勁之前,將歪倒的門板重新修補好。
正當他手邊修繕的工作即將完成,預備推門進屋的當兒,忽地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
在一片靜謐的宅院裡,就連微風吹動樹梢細微的聲音,都能輕易教人所發覺,更何況是在深夜中這般不尋常的腳步聲?
聞聲,徐子謙蹙眉轉過身去,即見一道嬌小黑影,陡然跳入眼底!
由於來人背對著月光,又著一襲墨黑色的及地斗蓬,一時之間,徐子謙未能看清來人相貌,然而一對掩蓋在斗蓬下的眸子,卻是炯亮而急切的,就像一隻落難的小動物似的,直勾勾地盯著他。
「閣下是?」
只見那人仍不斷輕喘調息,似乎一路從遠方奔來的模樣,過了一晌,才從嘴角發出一絲音量,輕喚了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