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主子還敢不上前行禮,誰給你們的膽子?」趙春瞧不起杜雲錦的作為,認為她端著架子想擺譜,不把大少爺放在眼裡,是惡婦。
「姨娘病了,這兩日剛能下床,奴婢扶著她走了兩步就喘得臉發白,不得已才尋了一處歇會兒。」翠花慌慌張張地三步並作兩步,從樹叢後跑出,很乖覺的跪地領罰。
「病了?」沐昊然狂肆的聲音冷中含誚。
「是的,姨娘病了好一段時日,此事大少奶奶也知情,是大少奶奶讓人送藥來,姨娘的病才無大礙。」翠花老老實實地說了,沒加半點水。
「起來吧!」妻子插了手,他便不再多言,
「是。」跪得急了,翠花膝蓋疼得皺眉,顫著腳慢慢起身。
「既然身子不適,就不要在外遛達,叫她把病養好了,不許再去煩勞大少奶奶,她是什麼身份,大少奶奶是什麼身份,由得她擾了正室的平靜。」沐昊然話中儘是責備,毫無憐惜之意,他只當杜雲錦藉著生病一事爭寵,想以病弱的姿態引來他的愛憐。
杜雲錦若知曉他此時的想法,還深深不齒她,她肯定會一翻白眼,叫他少往臉上貼金,她對\"別人的\"男人不感興趣,就算他巴著她的腳求她,她也會一腳踢開。
別太自戀了。
「是,奴婢馬上扶姨娘回房。」這府裡的主子她們一個也得罪不起,得趕緊躲遠點。
看翠花迫不及待的走開,連禮也不行的急向杜姨娘走去,莫名地,沐昊然滿心不是滋味,一個丫頭也敢背對他,可見主子沒教好,這杜姨娘的膽子長肥了,教出不分輕重的下人。
想到剛剛那毫不遮掩的笑聲,他一時氣不過,大步地走向樹叢後,以自身的高大擋住緩緩站直身子的杜雲錦,神情狷狂的睨視這向來不得他青眼的怯弱小妾。
「把頭抬起來。」
喂,他喊狗呀!
鑒於人在屋簷下的緣故,在心裡打小人的杜雲錦表情淡定地抬起臉,眼皮半垂,蓋住張狂的不屑,目光低視,補看近在眼前的狂傲男子,態度放得很低。
低調、低調、再低調,不引人側目,如果她想擺脫任人擺佈的現況,走出男人為尊的後宅,最重要的一點是無存在感,讓人不知不覺地遺忘她,繼而覺得有她無她都無妨。
她那愛情常勝軍的大哥曾說過,男人天生的劣根性是要不得的最好,要過了,就視若雞肋,隨手一扔,所以對付難纏男人的不二法門是順從,等他自覺無趣了,便會放手。
現在她就拿這位大少爺印證大哥的理論,看是不是真如他所說。真要一直當被豢養的女人,她八成會先把金主宰了。
「臉色的確是白了些,無血色,看來你的丫頭說的是實話。」較以往來看,她的臉消瘦了一點。
杜雲錦悶不吭聲,安靜得像兔子,連眼角餘光也不曾瞟一眼,規矩得找不出錯處。
「大少爺,這日頭大,你得避避,奴婢給你端來碗蓮子湯,不止餓填填肚子也好,瞧你都曬紅了。」萬般柔情的春雪湊了上來,掏取繡了雙蓮纏枝的絹帕,袖子一滑露出嫩筍般的白嫩皓腕,眼含春水,做出要為沐昊然拭汗的動作。
「是呀!大少爺,別給過了病氣才好,杜姨娘病了好些天了,人還蔫蔫的,一臉病態,恐怕病還沒好徹底,可憐見的,都瘦了,還是讓她回屋裡休息吧!」迎喜若無其事地擠掉朝她一瞪眼的春雪,假意心疼弱不禁風的杜雲錦。
演吧、演吧!看誰演得傳神,不過能不能快轉呀!她是病人,不宜久站,頭頂一圈的金星正轉著圈,頭暈目眩,快撐不住了,下一回再慢慢演,她會當個熱情的觀眾,用力鼓掌。
體力不支的杜雲錦捏捏翠花攙扶的手,翠花先是不解其意的為之一怔,而後才連忙出聲打斷大少爺和通房丫頭之間的眉目傳情、你儂我儂。
「大少爺,姨娘大病初癒,還沒發伺候,可不可以讓奴婢扶她回房?若是再病了,又得請大夫了,姨娘不喜歡喝藥。」要不是她盯得緊,主子是喝一半,倒掉一半。
這個翠花呀!她不喜歡喝藥的事不用提,這是件丟人的事。
杜雲錦不想硬撐,將身體的重量壓向翠花瘦弱的肩膀,不做掩飾的讓人看出她病得力不從心,站都站不穩。
有些事不用說,用做的效果更好,她一言不發地以病弱的神態,展現她受了多少虧待,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消瘦得多單薄,光是小小的風寒就能令她孱弱得形銷骨立、骨瘦如柴嗎?
不用多想,肯定別有內情。
再怎麼說也是名分已定的侍妾,就算自個兒再不喜也輪不到低賤的婢僕做主,任何一個有尊嚴的男人都不會任下人打他的臉,他沒發話便自作主張的刁奴豈有不罰的道理,打狗看主人,他們明著不下他的面子,不把他放在眼裡,萬萬不能輕饒。
沐昊然看了面色蒼白的杜雲錦一眼,表情不快的一頷首。「病沒好全以前不准出屋子,再讓我看見你滿園子亂晃,你就要有一輩子守在院子裡的自覺。」
言下之意是禁足嘍?不少心有念想的丫鬟、通房面露喜色,幸災樂禍。
「嗯。」
病沒好全以前……他的意思是,病一好就能四處亂竄嘍?杜雲錦捉著他話裡的漏洞,暗自盤算。
「扶你主子回去,別讓她再出來吹風。」真是怪了,她居然沒有哭哭啼啼的訴苦,哭訴自身的委屈,反而一反常態的默然,一副逆來順受、甘心認命的順服模樣。
在沐昊然起疑前,杜雲錦使出全身僅剩的氣力掐了翠花一下,在她的眼神暗示下,翠花扶著她往回走,趕在沐昊然離開前遠離後院這一票想攀高枝的女人,免得遭到群起攻訐。
爭的是男人,為難的卻是女人,她們的眼界只有井口大小,以為攀住男人等於得到天,殊不知外面的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