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兒想用殊能醫治她?!他登時領悟,隨即倒抽一口氣。如果瑞兒用殊能醫治一個血崩產婦,便如死去一般昏迷數日才得以甦醒,且這段期間還生死未卜,那麼這次她醫治翩皇女又必須付出何等代價?
「瑞兒……」心一驚,他出聲想制止。
瑞兒卻搶先一步,開口向他乞求,「翩皇女是我的朋友啊!而且她救我一命在先,我豈能不出手救她?就算我日後被人排斥為異類也認了,就算我會因為救她而置身險境也甘願。阿烈,我的心情,你會懂得的吧?」
要命!金鴻烈狠狠的咬牙。對,他該死的懂得她的心情。對瑞兒而且一一間,翩皇女恐怕是自幼長年居無定所的她所交的第一個手帕交,意義自是非同小可,瑞兒想救她也是當然的。
只是……
「瑞兒,你記得你說過什麼嗎?你無法為自己醫治傷口病痛,而且相反的是,只要有一丁點的傷口病痛,反而會變得比別人嚴重數倍……」他低聲且心急的提醒著她曾親口說出的話。
「我記得。」瑞兒肯定的點頭回應。
金鴻烈感到震驚,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但很快的回過神來,擔憂的追間,「那你想過嗎?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你還去醫治別人的重傷,又會對自身產生什麼樣的後果?豈不是愈嚴重的傷對你的身體健康影響愈大?」
「放心,一切會沒事的。」她當然也想過後果,仍投給他一抹絕美堅定的淡笑,執意要做她決定要做的事。
不能再遲疑了,她閉上雙眼,雙掌散出源源不絕的暖熱真氣,凝神灌入翩皇女的體內。
金鴻烈這輩子從不曾覺得自己這麼無能又無助,只能以高大的身軀做為屏障,為她們遮去好奇張望的眼神,以王爺的身份開始指揮眾人,差人前往鎮威王爺府通風報信,要丁總管點齊人手趕過來幫忙,同時請大夫到府裡等候。
閉著雙眼,思緒放空,瑞兒對外界的一切渾然不覺,當然也包含金鴻烈調兵遣將的陣仗,僅對翩皇女的痛楚時也同身受。頭破血流可不是鬧著玩的,她小心輕柔的引導真氣注進被外力傷害的主要脈絡中,然而愈嚴重的傷勢必須注進的真氣就愈多,被消耗掉的體力也愈多,氣息愈發虛弱。
猶如春蠶吐絲,而……蠶死絲方盡。
悄然無聲的,瑞兒牢牢貼住翩皇女頭部的雙掌頹然垂落,整個人也失去氣力似的往後仰,跌入金鴻烈預做準備的張開臂彎中。
第10章(1)
有別於過往醫治他人時所帶來的昏睡後遺症,瑞兒這回吃足了苦頭。
她的頭疼痛難當,痛極而醒,醒後痛哭至昏昏入睡,睡著後又痛到清醒,是一連串彷彿沒有止盡的折磨。
頭痛之外,她的四肢沉重,無力又無助,吃不下任何東西,再精心調製的膳食,一入她口中,不到一刻鐘便難受的吐出。
「好難受……嗚……師父……阿烈……好難受……」她啜泣。
不眠不休守在床邊的金鴻烈扶抱起嬌柔的身軀,柔聲撫慰,「瑞兒乖,待會兒就不難受了。別哭了,你哭得本王爺的心都摔壞了……喝些水好嗎?」
她痛到唇齒打顫,無法自行喝下茶水,他便親自哺喂,又在她耳邊嗯嗯細語,情深之姿,足媲鸝蝶。
站在門邊看見這一幕,丁總管紅了眼眶,但有要事稟告的他不得不上前打擾。「王爺,毛公公前來傳旨,皇上召見您。」
「讓他等。」向來最是謹守君臣本分的金鴻烈,此時卻語出驚人。
「但是皇上召見……」
「讓他等,讓皇上等,讓全天下的人等!」金鴻烈微側俊顏,上面寫滿狠戾與絕望。「直到本王爺最心愛的人甦醒為止。」
「王爺……」跟在丁總管身後的毛公公動容了。
不少暗自守在四下的奴僕間,啜泣聲隱隱約約。
聽罷毛公公回宮稟告,金氏皇帝非但沒怪罪金鴻烈,反而還派出御醫為瑞兒診治,卻也束手無策。
只有其中一名御醫大膽的預言,「這情況,非病非傷,就只能等了。」
「等什麼?」仍是緊摟著昏迷的人,金鴻烈抬起頭,犀利又痛楚的神情竟教對方一時語塞,幾乎不敢往下說。
「等瑞兒小姐是會活下來,或是……」死去。那名御醫沒膽把話說完。
「本王爺明白了。」金鴻烈自是明白對方的言下之意,並未遷怒對方,但是要所有的人離開廂房。
他沒遷怒對方,是因為不相信瑞兒會死。她若死,他也不獨活,就這麼簡單。
一刻又一刻,一時辰接一時辰,一日復一日……
時間流逝得何其緩慢,卻又何其快速,金鴻烈明明記得太陽方西下,怎麼一瞇眼又日正東昇?
他俯首,凝視懷中昏睡但氣色明顯紅潤健康許多的人兒……一滴溫熱的水珠滴在她的臉上,又一滴……他才麻木的察覺到那是自己的淚水。
「唔……」驀地,原本沉睡的容顏抽動了下。
金鴻烈呼吸一窒,看著她終於緩慢的睜開雙眼。
狂喜如潮水一般席捲過他全身,他努力佯裝平靜,雙手卻興奮激動得直打顫,俊顏更是在痛哭一場與撐面子到底的相剋情緒中變得好笑又扭曲。
瑞兒沒有取笑他,而是輕輕吁了口氣,抬起手,勾下他的腦袋,虛弱卻主動的吻上他的唇。
「嗚嗚……哇哇哇……」
事隔許多年後,丁總管與鎮威王爺府的奴僕們依舊會津津有味的聊起,金鴻烈因為瑞兒終於清醒,當場號啕,哭得像個嬰孩一般的往事。
清晨下過一場細雨,空氣中充滿濕潤與清新的味道。
儘管瑞兒已經清醒,且感覺恢復良好,金鴻烈仍堅決不許她下床,要她臥床調養,她的膳食、更衣、如廁等事,他則一手包辦。
現下,他正將一匙銀絲燕窩粥吹涼,再餵她。
這是個極需耐性的行為,他卻毫無不耐煩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