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就不清楚了。你們三個還不趕快進教室,到底是在看什麼啊?」紅綾放下考 卷,疑惑地走到盆栽後頭,好奇地向外張望著。
「我武維揚啊!他今天好奇怪耶!」土豆指著一輛自眼前行駛過去的銀灰色車子, 壓低嗓門地告訴她。
「我武維揚?你是說你們那個有虐待狂的班導?他到這裡幹什麼?」紅綾更加詫異 地走回櫃檯,自從她頂下這間補習班之後,因為她個性較隨和,一方面也是她的年齡較 輕,所以跟這些半大不小的少年們比較有話說。
「我武維揚」是因為三天兩頭聽土豆他們訴苦咒罵而熟悉的人物,其實她根本沒見 過他,只是常聽土豆、二呆跟田雞描述他在學校種種倒行逆施的「暴政」,所以偶爾地 也會很好奇地他究竟會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他……」田雞話還沒說完,二呆跟土豆已經用手將田雞的嘴封住,然後一人挾持 一邊地拉著田雞往樓上走。
紅綾睜大眼睛好笑地看著他們。「你們在幹什麼?」
「沒事,我們要去上課了。」土豆跟二呆互使眼色,然後推著田雞往上頭走。
「真的沒事?那你們幹嘛要蒙住田雞的嘴?」紅絞雙手抱在胸前,眨眨眼睛的問他 們。
「呃……田雞有口臭……」土豆脫口而出的大叫。
「田雞有蛀牙……」二呆也不約而同地找到理由。
「我才沒有哩,人家我……」田雞用力扳開他們的手,滿臉不高興地為自己辯白。 「我是說……」
「你們三個到底在幹什麼?考試已經開始十分鐘了,你們是不是想吃鴨蛋啊?」邱 老師拎著他平常用來指黑板、考完試用來打人的籐條,氣呼呼的站在樓梯口,朝仍在彼 此爭論著的三個小毛頭大吼。
他們三個馬上就像老鼠見到貓似的,爭先恐後的自邱老師身旁的空隙鑽過去,以最 快的速度坐到自己的座位,開始寫考卷。
我武維揚?紅綾再次低聲念著這個充滿武俠意味的綽號,開始整理著那一裝裝用牛 皮紙袋封著的考卷。
***
「媽,妳別再念了好不好?我認錯,都是我的錯好不好?可是妳自己也看到他那個 德行啦!他遲到了一整天哩,見了面連句對不起都沒有,就只會用那種挑豬肉的表情盯 著我看!」紅葉嘔個半死,大肚苦水的剝著蒜頭。
「可是妳也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啊!妳教我怎麼跟人家交代?」友昭半是埋怨半是 責備地看著紅腫雙眼跑回來的大女兒。
「交代?我還『膠水』哩!憑他那德行還要我給他什麼交代?媽,我曾紅葉再怎麼 不濟也不會嫁給他那種二百五!」紅葉越想越氣的大叫,連手裡的蒜頭都剝得坑坑疤痕 的。
友昭氣餒地搖搖頭。「妳這孩子說話怎麼這個樣子呢?相親沒相成當個朋友也好, 人家說:『買賣……』」
「買賣不成,仁義在?媽,妳以為妳在開肉店,還是豬肉攤啊?人家都這樣渺視大 姊了。妳還幫他說話。」紅綾將包好的餛飩端到冰箱去冰,不以為然地說。
「話也不是這麼講的,紅葉相不成還有紅娘跟紅綾嘛!我是怕紅葉給人家的印象太 壞了,人家要是誤以為紅娘跟……」友昭心中倒還真是不無擔心。
「媽,妳放心好了。他要誤會儘管去誤會,像他那種二百五,我也沒興趣了。」紅 綾慌亂地搖著手。「二姊如果有興趣的話,叫她去好了,我可不奉陪!」
「嗯,我會跟紅娘說的,叫她挑個時間跟方先生見見面……」友昭在心中盤算了一 會兒,眼睛又瞄向顯然已心不在焉的剝著蒜頭的紅葉。「咳,嗯,紅葉,今天來接妳的 出去的那位先生是誰啊?怎麼都沒聽妳提起過?」
「他啊!」紅葉突然之間莫名其妙地紅了臉,她搓搓手上黏著的蒜皮,語焉不詳的 顧左右而言他。「他啊!他叫朱軾,是我公司的人。」
紅綾馬上將頭湊到她面前。「那個『他』為什麼會那麼湊巧的出現在我們家附近, 妳才一打電話,他的車就立刻到門口啦?」她朝姊姊扮了個鬼臉。
紅葉用力地擰了她的鼻子,使紅綾臉上都充滿了刺鼻的蒜頭味。「妳管人家為什麼 會出現?他家就住在後面巷子那棟新公寓嘛!」
「妳同事住後面巷子?怎麼從沒聽妳說過?」友昭將袋子裡其餘的蒜頭也都倒出來 ,幫著紅葉剝。其實她更深一層的用意,是想自女兒的口裡多套出一些話--關於那個 叫朱軾的男人。
紅葉抬起頭看了母親跟妹妹一眼,馬上又垂下眼瞼,「他上個月才在那裡買房子, 前幾大才搬進去。」
「嗯哼,你們今天到哪裡去啦?」看紅葉挑起了眉毛,友昭連忙地轉口說。「我是 看你紅著眼眶回來,我才要問的,要不然我才不管妳呢!」
「我……」紅葉低著頭也想起那個沉默不語,只是不時偷偷瞄她幾眼,似乎不知該 如何啟齒安慰她的男人一路上彼此都沒有開口,直到車子停在一片蓊蓊鬱郁的樹林之間 ,她才疑惑地轉向他。
「妳沒說要到哪裡,所以我自做主張帶妳到這裡。」他淡淡地說完,繞過車頭為她 拉開車門。
看著腳底下那一塊塊向下延伸著的梯田,紅葉突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悲哀,淚水很 不爭氣地粒粒滾落。
「怎麼哭了呢?受了什麼委屈?」他仍然是那種平淡的語氣。她用手擦擦淚水才看 清他手上拿著條手帕,垂立在身側,似乎打不定主意要不要遞給她。
彷彿受到極大屈辱似的,紅葉一把搶過那條手帕,像個孩子似地嚎啕大哭。「今天 我媽叫我推掉所有的事,就是待在家裡等著那個臭男人來相親。我從早上等到晚上,他 還那副德行!別人要是知道了,還以為我曾紅葉已經到這種委曲求全,苦等男人跟我相 親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