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算大多數的男人都那麼差,總還會有那麼幾個是比較好一些的,你們根本 連交都不交男朋友,又怎麼找得到好男人?」友昭頭大地說。
「問題是我們睜大眼睛瞪了這麼多年,也沒有見到幾個比較像樣的男人啊!」紅葉 不以為然地舀著紅豆湯,再端給母親和妹妹們。
友昭立刻抬起頭,臉上堆滿了笑容。「我知道有個對象還不錯,妳們記不記得那個 開花店的沈太太?她……」
「媽,我們跟沈太太的兒子們都已經相親過了,對不對?不來電!」紅娘抓了把冰 塊扔進紅豆湯中,含糊地說著。
「是啊!媽,沈太太的那兩個兒子,一個是滿腦子病理細胞切片的生化博士;另一 個是只知道計算機程序的工程師。我看我們家三個都沒那個能耐跟他們相處,簡單的一句 話就是--無福消受!」紅綾拎起果糖罐,不停的往裡面加糖液,然後才很高興的喝著 紅豆湯。
友昭緩緩的放下湯匙跟碗,她露出狡黠的笑容,笑咪咪地將了女兒們一軍--「我 說的不是沈太太的孩子,是她的外甥。聽說在國中當導師,人很斯文。」
紅葉跟紅綾愕然地說不出話來,但紅娘仍老神在在的喝著她的紅豆湯。「媽,大姊 就在這裡,你們自個兒去說吧!我明天還要回公司開會,先去睡啦!」她說得將湯匙和 碗都放進水槽裡,朝她們擺擺手即走上樓去。
紅綾也馬上像火燒屁股似的將湯匙和碗放進水槽裡,然後掛著不懷好意的笑臉,慢 慢的朝樓梯口倒行而去。「大姊,媽,你們慢慢聊,我先去睡了啦!」
紅葉措手不及的站了起來,她欲言又止地看看友昭那滿臉期待的表情,沒轍的只好 再坐下去。
「媽……其實我並不反對相親啦!只是我最近實在很忙,所以……所以我們可不可 以以後再說?」紅葉期期艾艾地開口,雖然她心知肚明希望很渺茫。
友昭發揮了她斷章取義的天分。「妳不反對相親?我就知道妳一向跟我最貼心,也 最不會令我失望的。我已經跟沈太太說好了,這個星期天就讓妳跟他見見面,妳可別再 跟我說要去拜訪客戶了。」
「我……」紅葉無奈的望著沾沾自喜的母親。她都這樣說了,我還敢說個不字嗎? 她在往樓上走時,心裡不停地嘟噥著。
友昭露出滿意的微笑,看著紅葉一言不發地朝樓上走去,紅葉這孩子打小就是自尊 心強,所以只要三兩句好話,她就可以被哄得服服帖帖的。這下子我可等不及要看這場 相親的結果啦!老伴,你可要好好保佑,否則我就要被老闆娘笑扁啦!
滿心愉快的走上樓,友昭突然頭不暈,腰也不酸了。
***
「考不到九十分的人出來。」維揚晃動著籐條,蹺起二郎腿坐在講桌前,眼睛嚴厲 的掃視全班的學生。
果然不出所料,林秀英、李俊雄、黃美玲、邱玉蓉、鍾雅莉和王勺玲、土豆、田雞 、二呆,還有幾個一向都在危險邊緣起起伏伏、不上不下的人。
「你們昨天都幹什麼去啦?看電視、睡覺。混嘛!我看你們要混到什麼時候?離聯 考只剩下四十天了,你們還在給我混,是不是要混到同學們都考上高中、念完大學了, 你們還要到補習班混?」維揚看著那幾個一臉茫然的學生,痛心地破口大罵。
女生到底心眼比較柔細,只聽到他的斥責即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但那幾個平常調 皮搗蛋慣了的男生,則是低著頭雙手背在後面,不知在搓揉些什麼?
「土豆,你在幹什麼?」維揚突然大喝一聲,嚇得土豆一慌,把手裡的東西摔在地 上。
「生薑?」維揚拾起那塊生薑,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湊近土豆。「土豆,這是不 是你哥哥教你的?你哥哥雖然很皮,玩了三年還考得上第一志願。但那是他有本事,你 呢?你有把握嗎?」
土豆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他乾脆的搖搖頭。「我沒有把握。可是我哥說用生薑塗 在手上,被你打就比較不會痛了。」
維揚強忍住笑的板著臉。「手伸出來!你哥哥有沒有告訴你,抹生薑被我抓到的人 要多打一下?」他毫不留情的鞭抽著。
土豆齜牙咧嘴的猛甩著手似乎那樣就能減輕疼痛似的。「我哥哥沒說你會多打一下 !」一副非常委屈的樣子。
「嗯!回去問清楚,如果一直考不好的人,我會怎麼修理。你比你哥哥聰明,但就 是不用功,你明天的考試再考不好,你就皮給我繃緊一點!」維揚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回 到座位的土豆,仍不斷的用生薑塗抹手掌心。
接下來的二呆跟田雞,也是投機取巧的準備了綠油精跟萬金油,維揚一一的拆穿他 們的伎倆。至於其它的人就比較好打發了,他們都明白在「我武維揚」的面前,只要保 證下回一定考好,他都會放他們一馬的,這一招根本就屢試不爽,是「我武維揚」的致 命點。
將考卷發下去給學生們寫,維揚緩緩的從教室左邊看到右邊,再從右邊看到左邊, 然後才起步踱到窗畔。
教育一直是他最心愛的事業,他倒沒有很迂腐的要像什麼教育界耆宿似的,非要桃 李滿天下,成天恩師恩師地叫著自己,那樣太虛偽了,完全失去了當個教師的意義。
他只是想對這群對前程茫然無助的孩子們有所幫助。因為在充滿瑕疵的教育制度下 ,一試定終生的聯考方案,在在都逼使得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們,在一知半解的情況下 ,就必須為自己的未來下賭注。
讀書應該是為了滿足人類與生俱來的求知慾,而非只是做為謀取功利的手段。這是 他一貫的理念,但是卻時常被現實的升學主義擁護者澆潑冷水。而身為校內升學班數一 數二的王牌老師,他也有他不得不背負的升學率競爭壓力,於是乎,他和學生之間便形 成了一種休戚與共、又愛又恨的情分。這種互動深深地影響了他們彼此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