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想到早先黑羽的反應,朗叔不確定他會不會同意。
「放心,這事包我身上。」花嬸「砰砰」重拍了兩下胸脯。「你就安心住下,其它事,全交給我辦!」
第2章(1)
當晚,花嬸攙扶翠微進澡桶裡洗了個燙熱的澡,之後還留在房裡照顧她,陪她擠在同一張大床上。
一整個晚上翠微不斷咳咳醒醒,花嬸也一路拍撫她背脊,從沒說過一句不是。
打擾花嬸安眠,翠微很是過意不去,她屢屢致歉,但花嬸總是一句:「傻孩子,幹麼跟花嬸客氣。」
聽著花嬸溫柔的安撫,睡意朦朧間,翠微還以為自己又回到幼時,她親愛的娘還在世的時候。每次她不小心染了風寒,娘總是這樣躺在她身邊,心憐地拍撫她背脊,直到她睡著。
雖然前途未明,可那一個晚上,翠微的唇,始終含著一朵甜甜笑意。
翌日她醒來,花嬸己不見蹤影,但桌上留著一隻余火星星炭爐,便知那是刻意為她準備的。她下床打開鍋蓋,裡邊隔水溫著一碗雞豆粥。她拿湯杓舀了一口,添了淮山的豆粥頗為滑順,她坐下仔細品嚐,心裡邊想待會兒見了花嬸,定要好好說聲謝謝。
可就在她專心喝粥的時候,一隻尾巴彎彎的金毛猴子自窗戶外邊蕩了進來。
眼角餘光瞄見有東西在動,翠微好奇轉頭,那麼碰巧,金毛猴子也「嘰」了一聲蹦到她面前來。
她嚇得跳起,手上湯杓也「咚」地掉進碗裡。
「怎麼會有猴子?」
她驚訝地看著金猴子學她模樣,抓著湯杓舀了口粥欲喝,可大概粥燙,湯杓剛碰唇就見猴子驚叫了聲「嘰」,丟下湯杓蹦下桌面亂跳。
「誰教你貪吃,燙著嘴了是吧?」她邊咳著邊靠近猴子,這時才發現猴子踝上裹著白布,想必是屋子裡的誰幫它裹上的。
「你腳受傷了,怎麼傷著的?」她真當猴子能回答地問它。
猴子歪頭看她一會兒,接著又蹦跳躍出窗門。
「噯——」她追在猴子後邊,眼看它竄過長廊,鑽進一扇木門中。
裡邊誰在?她掩著嘴輕咳著靠近木門,只見穿著柳色長衫的黑羽面窗坐下,他面前是一方古樸的黑木桌子,桌上擺著石硯、徽墨,瓷做的筆架與水盂。而他,正手執刻刀,專心致志地雕著手裡頭的石印。
先前溜進來的金毛猴子呢,這會兒正坐在房裡的圓桌上,剝開蕉皮一口一口吃著。
原來這兒是「少爺」的書房。此時翠微還不清楚黑羽姓名,只知道自己不應該驚擾人家工作,她脖子一縮打算躲回客房——怎知,難忍的咳聲卻洩漏了她行蹤。
光聽聲響就知來者何人。
黑羽停刀轉頭,正好見翠微捂嘴竭力忍咳。
「桌上粥吃了嗎?」
發覺他己發現自己了,翠微匆匆點了下頭。「吃了……」又是一陣劇咳不停。
「進來。」他朝圓桌一睇,要她進來坐下。
模樣可愛的金猴子,就坐在桌上望著他倆吱吱叫。
翠微解釋她何以跑到這兒來。「它剛才跑到我房裡,我擔心它會在屋裡胡來,所以一路跟了過來……它是您養的?」
黑羽搖搖頭,朝她伸出手。「手來。」
翠微這時才發現,朗叔口中的「少爺」,並不喜歡跟人解釋他想做什麼。
她不明就裡伸手,待他垂眸按她腕脈,她才明白他用意。
原來是要幫她把脈。
他瞅一眼她青了一圈的眼窩。「沒睡好?」
她邊咳邊答。「咳了整晚,還吵得花嬸也沒睡好……真是抱歉。」
想起早上花嬸辛福的笑臉,黑羽勾了勾唇,他想,花嬸應該很開心能幫得上忙。
「我想花嬸不會怪你。」他難得安慰她。
「我知道。」她點頭,但表情卻是迷惑。「可是我不懂,花嬸為什麼會對我那麼好?昨晚上只要我稍微咳一聲,她馬上伸手來拍我的背——」
他審視她一身打扮。她這會兒穿著花嬸穿舊的衣裙,雖然樣式顏色不太合她年紀,仍掩蓋不了她天真純美的氣質。
這樣近距離看著她,好像突然有什麼東西撞了他心房一下。
只是他臉上表情仍舊文風不動。
「你不喜歡?」他問。
「不不不……」她連連搖頭。「我喜歡,我好喜歡!花嬸對我的好,甚至讓我想起我娘……自我娘死後,已經好久好久沒人對我這麼好了,所以我才覺得……」
見她想不出好字詞比擬,他接上話。「奇怪,惶恐?」
她邊咳邊點頭,就是這兩句話。
一般說來,人不太會對陌生人如此熱情親切!
「大慨是你讓花嬸想起她女兒。」說時,他伸手抓住桌上的金猴子,往窗門外一扔。
金猴子吱吱抗議。
「啊!」翠微本想阻止,但一會兒看黑羽舉動,她才明白他是怕它在房裡搗亂,才先把它趕出房去。
關好門窗,他望向她。「跟我來。」
她「喔」了一聲,跟了好一段路,才怯怯問道:「請問……花嬸的掌上明珠……她怎麼了?」
他開頭沒說話,待進了安放藥草的齋堂,才突如其來開口:「死了。」
她怎樣也沒料到會是這答案。
糟糕!她想起朗叔的交代,朗叔千交代萬交代別在「少爺」面前提到死,她卻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偷覷他臉,可是沒瞧出端倪,也感覺不出他到底有沒有生氣。
黑羽手沒停地開櫃抓藥。不一會兒包了兩帖藥塞進翠微手上。
「拿去灶房——出了這個門直走到底,四碗水煎一碗。」
她捧著藥包走了兩步,又猛地回頭,朝他重重頜首。「真的很對不起,我為我昨晚說過的話,向您道歉。」
他馬上想到,定是朗叔跟她說了什麼。「你聽說了什麼?」
「沒有,朗叔只是提了一點點您的過去——不過您放心,我不會亂跟人家說的洩漏。」
黑羽並不喜歡過往事情被外人得知的感覺,表情甚為不悅。
正當他袖子一甩想掉頭走人時,翠微又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