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收的,是已管不住的情緒。
韓悅明白,回到蔣家,意味著要接受蔣家對自己的安排,不管是政治婚姻也好、在家族企業工作也好,又或者是關在家中,等外界不再關心蔣家有個離家復歸的孩子……很多的可能性,唯獨,可能無法再輕易見到婉瑜,也無法再像現在這樣見藍浩琛了。
所以,選擇回到蔣家的自己是在賭氣嗎?
收拾的手停了停。
咬咬牙,那又怎樣?人不能有逃避的時候嗎?
「你在做什麼?」
低沉好聽的聲音在頭上響起,韓悅一驚,抬頭。
藍浩琛平時不會洗得這麼隨便這麼快,只是怕她又跑了——就算錢在他手中,他還是無法完全安心。
淺色的棉質休閒褲配上純白的T恤,藍浩琛將擦拭濕發的毛巾掛到頸部。
「我在收東西。」韓悅回道。「看不出來嗎?」
藍浩琛瞪著韓悅回過頭繼續整理東西,又有些火大了起來,一把將她拉起,面對著自己。
「我問你,出門為什麼不帶鑰匙?」語氣中是有點疲憊的,畢竟是一夜未闔眼,但也是堅定的。
猛然被拉起,韓悅瞪著他。
「為什麼不帶手機?」藍浩琛不喜歡那種感覺,那種找不到人的感覺。
「為什麼不去林婉瑜那邊?」就算他們吵架,就算韓悅不想見到他,他也無法忍受韓悅就這樣消失無蹤。
「為什麼……」至少……至少讓他知道她是平安的。
韓悅沒有回答任何一個疑問,她倒想知道,為什麼這人可以問得如此置身事外?
「為什麼要回蔣家?」韓悅自己應該最清楚不過,回去代表著什麼意思。當初不就是因為在那個家待不下去,才離開的嗎?現在,她沒有見到蔣柔發生了什麼事嗎?
韓悅蹙著眉。
「為什麼……」藍浩琛深深望著她。「為什麼不早點打給我?」
有那麼一瞬,韓悅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為什麼會以為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種讓人不敢細想的情感……
不容逃避地,藍浩琛還是瞅著她。
雙眼鎖住韓悅略顯凌亂的前發,忽然有股衝動想為她梳整。
才發現,他從沒像現在一樣,如此專注地將韓悅看清楚。
那氣質,像是出身自有些背景的家庭,但幾個月來的相處,他難以想像她是個千金小姐……現在開始遲了嗎?他想,從這一刻起,一點一點,補回對她的瞭解。
「如果……」韓悅隱隱能感覺到一股過往她總逃避著的氣氛,在兩人間流轉。
「嗯?」他的聲音還是一樣好聽,低低的,涼涼的。
韓悅心虛地吞了吞口水。「如果早知道你拿了我的錢,我就會早點打給你了。」
聞言,閉了閉眼,藍浩琛深吸了口氣,收緊了手臂,將韓悅擁進懷中。
貼在那胸口,才知道那是種迫人的高溫。韓悅直覺伸手推拒著,想拉開兩人的距離。「你憑什麼質問我這些事?」
「……我不管你現在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只問你,」藍浩琛咬咬牙。「你是認真的想回蔣家嗎?」這在他眼裡看來根本是縮頭烏龜的作為,不是韓悅一貫的作風。
他對韓悅萌發的感情是一回事,如果回到蔣家是她發自內心的想法,他不會阻止。他沒有立場阻止。
但韓悅不是真心想回去——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韓悅不說話。
想起離開蔣家前見到了大姊,她對自己說了很多話。當時韓悅只想著自己的錢,沒聽進多少,卻有一句,在她腦中縈繞不去。
——小悅,知道為什麼爸幫你取了這個名字嗎?他只希望你快樂呀……如果有一個人,會為了讓你快樂而努力,你要選擇視而不見嗎?
大姊說的是誰?韓悅別過頭去,在藍浩琛胸前推拒的手不再有力。
感覺到了韓悅的妥協,藍浩琛頓時放鬆了一些,卻又將她摟得更緊。
「我不是真的想回蔣家。」悶在他懷中,韓悅誠實地說。
「嗯。」藍浩琛動容地將臉靠在她額邊,點點頭。
她擰起眉。這個男人……這些動作……太親密了。
他是那個意思嗎?
但……
但是……
「你還是得先把錢還給我。」她小小聲地說著。這一點她可不能讓步。
在她耳邊,藍浩琛低低笑了;好像,抓到韓悅一點弱點了。
藍浩琛側頭吻上她臉頰。
「喂!」韓悅縮了縮。再推不開這溫熱的鉗制,她也要跟著燒壞腦袋了。
只是,藍浩琛的吻已來到她唇邊,順勢將她推到了床上。「錢先壓著吧,乖乖聽話自然會還你。」一手護著韓悅,一手掃開了床上推得亂七八糟的書籍紙張,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姓藍的!」瞪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好吧,她必須承認他性感迷人,但為什麼現在的情勢讓她聯想到一句「人財兩失」的成語?
「讓我睡。」藍浩琛瞇了瞇眼,傾身——
這種話他也說得出來?!韓悅緊閉著眼別開臉,想避開他的吻。
而他只是伏下身,壓住韓悅半邊身體,手臂有力地將身下人扣得無法動彈,臉往她肩窩鑽去,直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就不再動了。
過了一陣子,韓悅才慢慢睜開眼。
耳邊是均勻的呼吸聲。
搞了半天,藍浩琛睡著了嗎……嚴格來說,他兩天兩夜沒板眼了,所以才會說,讓他睡吧。
淋了一夜的雨,他正發著高燒……
他身子好燙……
而且,被藍浩琛壓住的半邊身體,開始麻了呀……
瞪著天花板很久,韓悅垂下眉。
算了,暫時什麼都不想再想了。
……他們之間的事,明天再說吧。
現在這種「溫存」,讓她好好享受一番吧。韓悅也閉上了眼。
後話
溫政繁一聽見消息,門也沒敲,就闖進了好友的辦公室。「我聽說你——」
看見他手中的一個小盒,盒中之物讓他頓住。
藍浩琛一見,不疾不徐地將盒子蓋上,收進了口袋中。
「雖然沒想過你這傢伙也有這樣的一天,但也三年了吧……」溫政繁回過神,清清喉嚨,問著:「我聽說你請了一個月的假。藍大律師,天要下紅雨了嗎?」說著,瞄了眼好友背後的大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