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髮男聽了輕笑,沒再多說啥,就只是繼續吃他的飯。
吊車上,風不小,但景色很好,能看得很遠,讓人見了心曠神怡,他能理解這傢伙為什麼選擇了這個得在高空上待上一整天的職業。
吃掉大半食物之後,他瞧著那曾是他同事的男人,問。
「阿峰,你當初為什麼會選擇相親?」
他一聳肩,坦然道:「那是最快能找到老婆的方式。」
「為什麼是她?」
男人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吃了一口茄子,再吃一口青菜,然後又一口雜糧飯,細嚼慢嚥了許久,才看著前方遼闊的天地,緩緩道。
「相親時,我來不及回去換衣服,臨時買了件T恤,因為太趕,忘了剪掉寫了價錢的吊牌,後來看電影的時候,她趁我睡著,幫我偷偷把那跑出來的吊牌塞回衣領裡。她真的很小心,從頭到尾花了好幾分鐘,就怕把我吵醒。」
金髮男一楞,轉頭瞧著那傢伙,看見他剛硬黝黑的臉上,透著溫柔,忽然理解這男人娶那女人的原因。
「她很好心。」他說,那女人顧及了這傢伙的面子。
「嗯,她很好心。」呂奇峰揚起嘴角,又吃了一口茄子,點頭說:「是個好女人。」
三年前乍聽到這男人說要去相親,他並不訝異,他知道這傢伙向來打定了主意,就會勇往直前,他知道阿峰只是想要一個能夠回去的地方,一個會等他的女人,一個家。
愛情不是他期待渴望的事,但家庭是。
呂奇峰的願望很簡單,幾乎每個認識他的人多少都知道,他想要老婆,想要孩子,想要一個屬於他的家。
阿峰是娶了那女人之後,才發現她不打算懷孕,她一直在吃避孕藥。
他其實可以和她攤牌,不是說服她,就是選擇離婚,但這傢伙卻像是吃了迷魂藥似的,就這樣和她耗著,一耗三年多。
以前他不瞭解這男人為什麼這麼做,阿峰向來是很乾脆的人,直到他遇到自己的女人之後,才領悟這傢伙為什麼要和那女人耗著。
天下女人多得是,但對的那一個,沒有人能替。
第5章(2)
他把最後幾口飯送入嘴裡,瞥了身邊那男人一眼,才又問。
「你和你老婆提過你之前的工作嗎?」
那傢伙肩背微聳,繃了起來,眼角微抽,半晌才吐出一句。
「沒有。」
「也許你應該和她說。」他建議。
「上星期那事,我只是剛好遇到,那不會變成常態。」呂奇峰扒光最後幾口飯,粗聲道:「沒有什麼好說的。」
「我們都希望你能回來。」他注視著好友,真摯的說:「你認真考慮看看。」
「再說吧。」他聳肩。
金髮男沒再多加勸說,就只是把自己的便當盒收好,卻在這時,聽見那男人開口問。
「喂,那件事,有進展嗎?」
聞言,金髮男神色不自覺暗了下來,苦笑。
「沒有。」
男人沉默著,半晌,才道。
「如果有需要,你知道怎麼找我。」
他一楞,轉頭看著那頭戴工地安全帽,身穿藍色工作服,一邊瞧著遠方風景,一邊吃飯的男人,不覺揚起嘴角。
「是的,我知道。」
風一直吹著,捲起雲,拉成絲。
兩個男人靜靜的坐著,沒再多聊。
這是午休時間,而有時候,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情誼,都不需說出口。
一切,盡在不言中,只需各自知道就好。
手機在響。
又是星期六。
一早,他和朋友有約,出門去了,那支他不知用了幾百年的破手機響了起來。
她曾想幫他換一隻新手機,但他說不用,新的沒有舊的好用,摔兩下就壞了,不想這種舊手機雖然傷痕纍纍,卻因為身經百戰,彷彿練就金剛不壞之身,讓他用了幾年也沒有壞,就算那天真的壞了,也不用心疼。
而此時此刻,那支手機再響。震動著,亮著光。
懷安收衣服進來時,看見它在響,她講衣服收到衣櫃裡,走過去要接它時,它卻在這時停了。
她本想把它放回櫃子上,卻在那一秒,想起陳姐說的話。
班家多了可不是好事,你記得有空多查一下他的勤……鑰匙他常到陽台或廁所打電話,拿十之八九一定有鬼……
夫妻間也該有隱私。她自己就有一大堆的秘密。
但她忘不了陳姐的警告,他確實常常走到外面講電話,這陣子也常加班,再加上這幾個星期的異常。雖然找兩天他好像已經恢復正常。她還是很難不多想。
她嫁給他就為了保護自己,她不自覺輕咬著唇瓣,掙扎著、遲疑著,幾度想將它放回去,最終還是忍不住將手機重新拿到眼前。
她得確保自身安全,就只是為了安全。
懷安深吸口氣,低頭按下按鈕,打開通話記錄的頁面。
同一隻號碼。不斷重複出現。
她緩緩往下檢查,第二頁也是,第三頁也一樣,他出來打給她之外,即使合那人通話最多。
也許只是她多想。可這只號碼出現的頻率也太煩多了,甚至比她的號碼還常出現,又是一天甚至三四次,連他上班時間也一樣。
當她回神,她已經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手機,撥打那支號碼。
電話聲響起,她閉上眼。
這真的不是個好主意。
嘟——
但她需要知道。
嘟——
他想要知道。
手機在這一秒,被人接起。
她抓著他的手機,有那麼一眨眼的時間,不知為何竟說不出話來,然後才聽見自己開口詢問。
「喂,請問是便當店嗎?我要叫外送,來個雞腿便當。」
「小姐,抱歉,這裡不是便當店,你打錯電話了。」
那人語音低沉。帶著笑意,是個男的。
一股釋然毫無預警的湧上心頭,她不自覺吐出一口悶氣,才發覺自己不知合適,停止了呼吸。
「不好意思,謝謝你。」她說著,按掉了通話鍵。
這支電話號碼是男人的。
男的。
她睜開眼睛,在床上坐下,感覺心頭狂跳,讓熱氣沖頭上腦。
真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