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覆在身上的被子被扯開時,余沛以驚醒了過來。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她瞇了瞇眼,待適應光源後,她對上一雙深幽幽,黑不見底的瞳眸。她在那雙深邃的眼中,看到了與她一樣的訝然。
糟糕!她竟然等到睡著了,現在被發現她躲在這裡,他會有什麼舉動?
從沒想過兩人會以這種方式將對方瞧個仔細,四目相凝中,有著幾絲詭譎的氣氛在飄蕩。
直到外面又傳來聲響,才將兩人的視線分離。
「真的是睡死了嗎?叫那麼多聲,應也不應一下!」余青凡認出那是母親的聲音。
「媽,算了啦!她那麼笨,就算叫醒她,她也不可能讓電力恢復。」余青菱打了個呵欠,聲音很不優雅。「拿手電筒就拿手電筒嘍,我想先上樓洗澡子。
余青凡側耳傾聽外頭的對話,雖不明白眼前這女孩為什麼會出現在他房裡,但大概猜得到媽和青菱把停電的原因牽連到她身上。
平常時候,她們都這麼對待這個女孩?
在家時,偶爾會聽見媽媽和青菱在指責她,他總以為大概是她做錯事、說錯話,不過現在聽起來,倒像是媽媽和青菱刻意在找碴。
「媽,不要生氣,你看青菱也打算用手電筒了,忍耐一下就好,也許不用多久電就來啦!」余青恩軟軟的聲嗓正試著安撫媽媽。
「不是我愛找她麻煩,你看看整個屋子這麼黑,就算拿手電筒又能有多大用處?我還要做保養耶,這樣是要怎麼做?哎呀,算了算了,你們都去洗,我自己多找些蠟燭來點好了。她就祈禱電力快點恢復,要不然明天醒來,她皮就給我繃緊一點。」劉可秀還在外頭叨念著。
暗歎口氣,余青凡垂下目光,再度對上那雙有著不安的盈盈水眸。
那雙美麗的瞳眸中映出兩個他,他在她眼底看見自己,這種感覺很微妙,像是他們的生命即將有所交集似的。
左胸陡然一凜,他伸指做出噤聲動作,然後牽握住她的手。
大掌一觸及她的手心,才發現她的體溫好低,掌中的小手沒有女孩家該有的柔嫩,反倒是粗糙乾裂,除此之外,她還在發抖?
是害怕?還是冷?
余沛以不知道眼前這個她該喚他哥哥的男孩想做什麼,但下意識的,她覺得他不會傷害她,便放心地讓他握住她的手。
藉由他的手勁,她試圖站起,下一瞬卻軟了雙腿。
余青凡一手及時探出,摟過她的腰間,輕輕鬆鬆穩住她往下滑的身子。
「腳麻?」他俯頭看她,語調好輕好輕,像怕驚擾到外面的人。
點點頭,余沛以抬眼看他。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是好看的,應該說,他們這一家人都長得好。
兆中爸爸很帥,氣質儒雅,大媽現在雖然發福了點,但仍是不難發現她的五官很精緻,難怪他們的三個孩子都長得這麼好看。
知道他好看是一回事,但畢竟是頭一回這樣近距離看著眼前這張幾乎完美的俊俏面皮,她顯得有些無措和困窘。
需要開口跟他說話嗎?基於禮貌,打聲招呼也是應該。可要說什麼?說她為何會出現在他房裡?
菱唇動了動,就在她打算開口解釋時,余青凡卻將她打橫抱起。
光線不明下,她感覺他的腳步是往房間內移動。「你體溫好低,很冷是嗎?先到我床上躺著好了。」她被放在一張軟床上。
身下這張床墊軟硬適中,整個背脊有被托住的感覺,不若她房裡那張單人床,一躺下去,床墊馬上凹陷。
手電筒被遺忘在房門後,余沛以視線觸及之處,全是黑壓壓一片,直到感覺身側的床墊陷了一角,跟著鼻端竄入混著沐浴乳香氣的男性氣息時,她臉一偏,長睫眨了幾眨後,終於看見她身側躺了個人。
「我不知道我媽什麼時候會上樓,你不介意的話,先在這裡等著吧。」余青凡徐緩說著,語氣中揉進好明顯的倦意,「我很累,要先睡了。」
他沒再說話,直到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她才知道他真的累到睡著了。
已適應黑暗的那雙美目,靜靜睇著躺在她身側這個她該喚他哥哥的大男孩。
他幫她?為什麼?難道他不討厭她、不介意是她媽媽搶了兆中爸爸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
想著、想著,迷迷糊糊間,那雙瞠得很大的眸子,熬不過眼皮不斷往下沉的重量,緩緩合上了。
余青凡才踏進玄關,鞋都還沒脫下,就聽見屋內傳來母親的咆叫聲。他皺起眉,換上室內拖鞋,狐疑地往屋裡走去。
下午三點半,這個時間青恩和青菱應該還在學校,媽媽是在罵誰?
修長雙腿經過客廳,正想往廚房走去時,裡面的人恰好走出來。
「咦,青凡,你回來啦。」劉可秀前一刻的嚴肅面孔迅速變成慈善,她上前捧過兒子手中的幾本厚重樂譜。
「媽,你在罵誰?我在門口就聽見你的喊叫。」
「還能有誰可以讓我這麼生氣?」劉可秀那張慈善面具龜裂、剝落。
「哼!說人人就到,除了這個讓我看了就心煩的人之外,這個家裡還會有誰可以讓我這麼沒氣質地大吼大叫?真不曉得當年餘兆中是看上她媽哪一點?」呱啦呱啦,非得好好將心中的委屈吐出才行。
余沛以自廚房走出,濕漉漉的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在見到佇立眼前的俊秀男孩時,眸光曾短暫停留,然後又悄悄垂下。「大媽,我已經把人參放到鍋裡了。」
「開火了沒?」
「還沒。」她雙手擰著圍裙,粉頸輕垂,那姿態和傭人沒兩樣。
「還沒?」劉可秀尖銳嗓音拔高,「沒開火要怎麼燉湯?青凡都回來了,你還在這裡慢吞吞的。早就跟你說過今天青凡會早點回來,叫你早一點下班回來做飯,你卻給我拖到剛剛才進門。不甘願就講,不要老是擺一張小媳婦臉孔給我看,好像我把你欺負得多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