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時一度有這樣的念頭,到現在她還是感覺很對不起芊芊寶貝,「可是我不想,我不想讓寶寶就這樣無辜死掉,我拚命求醫生救我、救孩子,也一直跟我的肚子說話,請我的寶寶一定要學習她媽媽打不死的小強精神,老實說,當時我覺得和自己的肚子說話挺蠢的,但……就試一試吧!不然怎麼辦?」
「不曉得是芊芊寶貝真的有聽到我的鼓勵,還是醫生一開始不過是嚇嚇我,先預設最壞的結果,芊芊寶貝總算是活下來了,我很開心,相信我,我開心得想跳起來歡呼,為我肚子裡堅強的寶寶掌聲鼓勵,可是,我也好猶豫,如果我為了芊芊寶貝,死守一段沒有愛的婚姻,她會比較幸福嗎?」
聽她說到這裡,路宙翼很想大聲辯駁,不是沒有愛,誰說沒有愛?只是他當時心盲了,所以……
「後來我的決定,你就知道了,我真的很不想,讓我爸媽心疼我的婚姻變成這樣,可是我沒辦法了,我還是個學生,也沒有工作,如果不投靠娘家,我和寶寶一定會餓死,呵呵!想想我還真是與眾不同,當我的同學們在煩惱學分和考試時,我在猶豫該不該離婚,還有考慮是否要投靠娘家。」
「後來呢?後來還發生什麼事?」縱使心很痛,路宙翼仍然想知道她還經歷了什麼,因為當年是他害她獨自面對太多痛楚,他現在理所當然要承受心痛。
「後來?後來的事也沒什麼,就是我因為懷孕休學,在家當了一年米蟲,生下芊芊寶貝以後,就去報考夜校,半工半讀把大學念完,後來就到廣告公司上班了。」她輕描淡寫,不想著墨在被人指指點點說閒話,或者很少參與女兒成長過程的遺憾,離開他的世界以後,發生的一切都不干他的事。
雖然她沒說清楚,路宙翼還是猜得到大概,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在外遇誤會解釋清楚以後,她還是不肯原諒他,原來她真正的心結不是連玲雪,而是差點讓爸爸親手害死的芊芊寶貝。
「你當初為什麼不選擇告訴我?」心很疼,他不自覺地放柔了音調。
「告訴你?再一次讓你以為我用懷孕當手段,留住你的心?」她當時真的很害怕,她一個人承受不幸福的婚姻就算了,孩子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中,可能被遷怒、可能不被父親疼愛,她怎麼捨得?「我寧願讓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也不要她有個不愛她媽媽、懷疑她存在目的的爸爸。」
路宙翼頓時啞口無言,那時的他,真的不足以讓她放心依靠嗎?
是的,沒錯!他捫心自問後有了答案,讓誤會蒙蔽雙眼和真心的他,的確愚蠢,但他後來也試圖想改變,想要好好經營婚姻生活,難道她都感覺不出來嗎?
「為什麼沒想過嘗試看看,你不是很愛我嗎?」
「哈!可笑,多麼自私的一句話,只有我一個人努力、只有我一個人抱著希望嘗試、只有我一個人在愛……十足的拼勁也會有用完的一天,我沒那麼偉大、沒那麼勇敢,發現自己老公和別的女人有小孩,我還能厚顏無恥的等待。」
「你確定那時只有你一個人在愛?」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他本來就不擅長邀功,過去的事等於死無對證,太多解釋會不會太像狡辯?「何況,那不過是一場誤會。」
「對,那是一場誤會,如果我老公平時給我足夠的安全感,或許我可以沉得住氣,然後馬上發現是一場誤會,可惜,我老公給我的溫暖總是有限,長期接觸冷冰冰或是突然大怒的態度,殘餘的希望火苗,真的禁不起一滴水的侵襲。」
她曾懷疑過,當初的決定算不算幼稚的賭氣,害自己背負失婚之名,也害芊芊寶貝成為父不詳的孩子,但她那時好痛、好痛,痛到不敢想和路宙翼有牽扯的以後,只想逃,逃開她曾想毫無怨尤奉陪的男人。
原來是她太高估自己了,以為付出就一定有回報,以為就算沒有回報,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當她發現一個人的愛不夠兩個人來用,一方的努力不足以維繫一場婚姻,是挫敗也是打擊,信心徹底潰散、瓦解,她的自以為等同於讓自己難堪。
若問她這五年多來,身為一個單親媽媽,她有沒有後悔過,她承認她有,不過就算後悔,也是她的決定,她不會輕易更改。
「我拜託你不要再演戲了好不好,你在簽離婚協議書的時候,不是也很乾脆瀟灑?你現在的挽留、可惜,實在很矯情。」
路宙翼眉頭一皺,「誰說我當時很乾脆、瀟灑的?」
「難道不是嗎?我爸拿離婚協議書給你的時候,你明明毫不考慮地簽名。」
「是你爸告訴你的?」他揉揉發疼的眉心,自外遇之後,他怎麼又多一項莫須有的罪名?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毫不猶豫地答應離婚,也是引她心寒至極的原因,她本來還以為,或許、可能、說不定……他有那麼一點點不捨、一點點內疚,後悔讓她心痛,如此的話,就算分開,她的怨懟也會減少一點,不過事與願違,他終究選擇不留情面。
「對,我是很乾脆瀟灑的簽名,但,是在你爸把我揍了一頓以後……」
「我爸揍你?」安韶葒驚呼,她還真不知道有這一段,「可是打你幾拳,就能隨便放棄的婚姻,你說有多不捨,鬼才相信!」
「我話還沒說完。」來到她面前,拉近和她的距離,發現她下意識想逃,他伸手扣住她的肩膀,「我會簽名……是因為你爸揍了我一頓之後,我還是堅持不跟你離婚,他向我下跪,求我放你自由。」
安韶葒心頭一抽,雙手捂著小嘴、不可置信,向來固執強硬的父親,會為了她對別人下跪?
「他說你把一切都告訴他了,承認是你暗戀我多年,和我上床是你主動的,為此勉強我娶你,其實很過份,你甚至跟他說,我根本不愛你,被迫負責的婚姻,不會有幸福……」還記得當他聽見這些話的時候,發自內心的恐慌是想像到她的心灰意冷,他們之間已經到此為止,心頭劇烈的疼痛,讓他終於聽見心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