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拜了堂,兩個新人的耐性差點沒給磨光,柳染衣是躲在紅蓋頭後咬牙切齒地暗咒,左宇唐則是在喜氣洋洋的笑容之下,把所有對他道喜的人全給罵個狗血淋頭。
所幸兩人從小就當慣了雙面人,因此這聲婚禮上大多賓客滿意不已,嘖嘖稱讚著新娘行止端莊、新郎斯文有禮,天作之合的佳譽當之無愧。
終於,喜宴開始了。
柳染衣在心中感謝著滿天神佛,她終於可以喘口氣了。正打算在新房裡好生發洩一下今天所受的鳥氣時,卻不料房裡有一班女眷自告奮勇要在這裡陪她,免得她無聊。
現在的柳染衣只想上吊,頭上的鳳冠悶得她的頭好像快冒煙了,身上厚重的衣物更像是要壓垮她全身的骨頭似地重,而最最可惡的就是在她身邊像麻雀般吱喳不已的女人,害她想趁3著沒人解脫一下都不行。
看來,只好裝病了。
這個主意一打,柳染衣原本端坐在床沿的身子立刻軟軟地倒了下去。此時佩兒機伶地察覺到主子的意思,便假作大驚失色地喊著:
「小姐!小姐!」佩兒邊喊邊對環兒使眼色。
「喔!」遲鈍的環兒此時才反應過來,便走到眾家姑娘前微微欠身說道:「真對不住,我家小姐素來身體孱弱,今兒個這般忙累著實在讓她吃不消……婢子斗膽請諸位娘子到前頭花廳坐坐,我想我家小姐靜靜地休息一下就會沒事了。」
由於柳染衣的視線被頭巾遮住,因此只能以耳代目,滿意地聽環珮叮噹、衣裙憲翠的聲音逐漸淡去,等聽得眾人都離去後,她一把摘下頭上的鳳冠,雙手毫不優雅地搔著頭髮,長吁了口氣說:
「老天爺!真受不了……」柳染衣的抱怨嘎然停止,因為她在眼前出現的是張陌生的臉孔。原來白映雪想著自己身有武功,也許能給染衣些許幫助,便又拆了回來,卻不料看見柳染衣這副模樣。
白映雪看著柳染衣那副瞠目結舌的滑稽面孔,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柳染衣一時之間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若在平時,她一定會等環兒告訴她都沒人後她才會露出本性,但今天的折磨實在是讓她瀕臨爆發極限,誰知就這麼巧,她被拆穿了。
「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白映雪刺刺地坐了下來,「你不認得我吧?我是魏虹宇的妻子--白映雪」
「你……你好。」柳染衣尷尬地將鳳冠重新戴好正要再蓋上頭巾時,卻被白映雪一把扯下。
「不用蓋啦!今年年初時我也嘗過一次這種苦頭,真是難受極了,你比我厲害,我一進新房就把這些勞什子全扔一邊去,你卻能忍這麼久。」
柳染衣聞言這才放下心來,看來這位白映雪並不似於一般惺惺作態的女子,衝著這一點,她對白映雪就有著無比的好感。
「讓你見笑了,我……」柳染衣覺得很不自在,畢竟她從未在人前顯露過本性。
「這裡只有我們,你用不著顧忌。」
「是啊!小姐,都穿梆了還有什麼好裝的?」佩兒在一旁侍立,而環兒早在穿梆的那一刻便嚇得躲到屏風後去,這時才探出頭來。
「你餓了吧?」白映雪將一盤蜜餞果子遞給柳染衣,「偷吃一點不會被發現的。」她對柳染衣這個女孩好奇極了,萬萬想不到她表面上所呈現的端莊嫻靜竟然全是偽裝,看來,這個柳染衣和左宇唐還真是相同的人物,標準的表裡不一。
「謝謝,」柳染衣此時才算真的對白映雪戒心盡除。
「你跟左宇唐真是很相配。」
白映雪這句話差點讓正將蜜餞塞進嘴裡的柳染衣噎死。
相配?白映雪有沒有搞錯啊?在她見識到自己的真面目後,居然還說他們兩個相配?誰不知道左宇唐是全長安最穩重、最老成、最循規蹈矩的好青年,這些對左宇唐的誇讚之辭早在定了親後她就聽家裡的僕婦傘說膩了。
「唉!我可不敢奢望和他相配,成對神仙眷屬什麼的,我只求能和他相安無事,我就要健康念阿彌陀佛了。」
白映雪看著柳染衣的神色,心想她對左宇唐必定有相當深的成見,若因為這層偏見而使得他們夫婦貌合神離,那豈非不美?可惜了他們兩人如此相像,原該能相知相發惜,得成神仙美眷的。
「你怎麼這麼消極呢?他可是你要攜手共度一生的人啊!」
「話是沒錯,可是…..唉!跟一個我對他毫無感情的人突然成為夫妻,我除了認命還能如何?」柳染衣聳了聳肩,對此一景況也不由得哀歎起來。
看著喜床上的大紅帳幔、成雙喜字,她心裡只有不勝欲覷之感。天底下真能因有情而得成眷屬的又有幾人?尤其在這媒妁之言下?
「你怎麼能這麼悲觀呢?其實只要兩人合得來,就可以慢慢地培養感的。」
「唉!這個道理我又何嘗不知?只是……這種培養出來的感情,只怕是無可奈何又淡而無味,說真的,我還是希望能嫁給真心所愛的人。」
「你另外有心上人?」
「沒有,」柳染衣搖了搖頭,「只是我確定左宇唐不會是能讓我傾心相戀的人,我沒那麼好的運氣。」她抬頭看了看白映雪,對她和魏虹宇之間不禁感到好奇,「你覺得幸福嗎?」
「當然」白映雪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你愛你丈夫嗎?」
「嗯。」白映雪肯定地點了點頭,「其實,我們初見面時,我是一心一意要殺了他的……但是命運的安排真是令人料想不到,最後,我愛上了他,而他也深愛著我,我們終於結成夫妻,相約廝守一生一世。」談起魏虹宇,她的眼中頓時滿溢著光彩,令柳染衣不覺看得癡了。
這就是戀愛的人會有的眼神嗎?她不懂。雖然她也曾想過戀愛的滋味,但是,她卻沒有機會去品嚐,而今她已是左宇的少夫人了,也許她只能將這曾有過的青澀夢幻深埋於心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