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她安心,像待在溫暖的小船上。
他會照顧她的,她知道。
所以,她讓自己更加偎入他懷中,進入夢鄉,睡著……
婚紗
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
縫紉機的聲音,規律的輕響著。
再一次的,莫磊在那單調的節奏中清醒過來。
工作台邊的女人,看起來已經醒了很久,她再次戴上了那副眼鏡,認真的將象牙白的布料縫在一起。
前幾天,她接了一件新的case,是件婚紗。
這一回,她想得比之前還久才開始動工,他好奇問她為什麼要想這麼久。
因為,結婚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是女孩子的夢想啊。我希望穿上這新娘禮服的人,可以真的過得很幸福、很快樂。
他記得她說這些話時,臉上浮現的笑容,和真心的祝福。
她很認真的在做這件新娘裝,畫了好幾件草圖。
你不需要去幫客戶量尺寸嗎?
前天她開始動工時,他忍不住問。
不用。
他等著她告訴他那件事,但她只是搖搖頭,道。
對方因為工作太忙,現在人在國外,她直接把身高和三圍尺寸mail給我,交件的那天才會回來,我會留一些可以修改的部分,以防萬一。
她沒有講那神秘的巧合,反而讓他更加著迷的看著她,再問。
你都不怕人家沒付錢就跑掉嗎?
她笑了起來。
才不會呢,這客戶早把錢付清了。況且,如果真的跑掉了,也沒關係,我自己把它收藏起來就好啦。
說著,她撫摸著那象牙白的絲綢,嘴角浮現神秘又夢幻的微笑。
然後,她又陷入了那廢寢忘食的工作模式中。
她總是這樣的,想到什麼就再也躺不住,即便是半夜三點,也非得要馬上起來做才甘心。
看著她那模樣,莫磊從床上爬起來,洗了澡、刷了牙,然後到廚房做早餐。
他叫她吃飯時,她過來了,卻還是有些心神不寧的,他趁她不注意,偷偷餵了她好幾口食物和水果。
她吃到一半想起一個點子,又跑回去工作台那裡改衣服。
就這樣,她忙那件婚紗忙了好多天,後來有天他發現,她把曾用縫紉機縫過的部分全拆了,全改成用手工縫製。
他問她為什麼這麼做,她咕噥了一些話,他最後才聽懂,她覺得機器縫的效果太硬了,而且沒辦法做出她要的感覺,所以她才全改成用手縫的。
常常他出門前和出門後,她都坐在那張椅子上,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在縫同一塊布料。
有時候他會看見她做著做著,就會發起呆來,或露出甜甜的笑。
她甚至用上了她最愛的古董蕾絲,然後再手工縫上那些層層的白紗,讓它們自然的垂下,如水雲白瀑般在那沒有頭的模特兒身後流瀉著。
她是那麼喜歡那件婚紗,他懷疑到時她會捨得把它交出去,但他每回都是這樣想的,可她也每次都狠心將那些衣裳送了出去。
他看著她裁剪布料,縫製出過手肘的蕾絲長手套,然後又親手做出那如花一般,美到不可思議的頭紗。
他從來不曉得,原來光是白,就能有那麼多不同。
象牙白、珍珠白、玫瑰白、百合白,她將那些白交迭在一起,錯落著,製造出若隱若現的層次。
跟著她又用深淺不同的白線,在那新娘裝最外層幾近透明的白紗上繡出了一朵朵的白玫瑰,讓它們如籐蔓一般在裙邊腕蜓生長,最後再在裙尾繡上熏衣草的圖樣。
然後,她用全素的象牙白當腰帶,在那看似簡單但實則繁複的婚紗後腰,打了一個結,再讓剩下的腰帶也自然的垂在後面。
那是他見過最美麗的衣裳,那婚紗美到讓人能想像幸福的模樣。
到了最後,他忍不住坐在她身邊,看她一點一滴的完成這件美到不可思議的新娘禮服。
她若餓了,他就餵她吃東西;累了,他就陪她一起睡;髒了,他就幫她洗頭洗臉。
她完全不曾注意時間的流逝,也沒問他為什麼能一直在這裡。
在整整一個月又三天之後,她站在那件婚紗前,檢查了又檢查看了又看,前前後後繞了好幾遍,然後才甘心的站定,看著它。
「完成了?」他問。
秀秀抿唇,吞嚥著口水,才依依不捨的點頭。
「嗯,完成了。」
她的視線根本無法從它上頭移開。
「它很美。」他告訴她。
她轉過頭來,害羞的笑問:「真的嗎?」
「真的。」他微笑。
她臉上羞怯的笑容擴散開來,點亮了她整張臉。
不自禁的,他伸出手,將她額前垂落的髮絲掠到她耳後,再一次的,和她說:「你應該試穿看看。」
秀秀嫩白小臉泛紅,慌張的揮手拒絕:「不行啦,這是別人的婚紗呢,況且尺寸也——」
「它不是。」沒等她說完,他撫著她羞紅的小臉,說:「它不是別人的。」
秀秀一愣,「它當然……」
他壓住她微張的小嘴,指出她從頭到尾沒說出來的事實。
「秀秀,這件婚紗的尺寸和你的一樣。」
她驚訝的愣看著他:「你怎麼……」
這一回,是她自己沒把話說完,秀秀看著眼前深情凝望著她的男人,某個念頭飛閃進腦海,她不敢相信,不敢奢望,她甚至始終不敢告訴他這件巧合,怕他以為她是在逼婚,怕給他壓力,但是……但是……
仰望著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她只覺得一顆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到幾乎疼了起來,像是就要衝破胸口。
然後,她感覺他的大手,落在她的臉頰上。
「秀秀,訂做這件婚紗的客人,不是為別人訂的。」他溫柔的看著她,告訴她:「是為了你。」
她無法呼吸,不敢相信,不由自主的壓住狂跳的心。
「所以,客人訂製的婚紗身高三圍才會和你一樣,它不是別人的衣服,不是別人的婚紗,那是你的,為你訂的。」
一股熱氣上湧,燙心沖腦。
淚水,莫名上湧,盈眶。
「可是……那是個女的……」她聽見自己沙啞虛弱又萬分渴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