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她不知道自己做什麼,也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竟然邀請他進來。
他不是壞人,她知道。
他有很多機會可以佔她便宜,但他不曾這麼做過。
希望不是因為她沒有吸引力。
噢,天曉得,現在可是她比較想佔他便宜吧?
秀秀暗自呻...吟一聲,翻了個白眼,趕緊把餅乾在小盤子裡擺好。
她的房間充滿了顏色。
因為職業的關係,他去過很多地方,進過很多人的房間,卻很少看見有人的房間可以這麼的……讓人眼花撩亂。
她這裡和他一樣沒什麼隔間,只用家俱和櫃子隔出了四個區塊,工作區、客廳、廚房,和那在半個人高書櫃後面的臥室。
各式各樣的布料東一迭、西一堆的堆放著,有些成捆成捆的靠在牆角,有些已經被裁剪好堆在地上或桌上,靠牆那裡有好幾個櫃子,有些櫃子打開了還沒被關上,裡面放著各式的鈕扣和珠子,還有幾條沒收好的蕾絲和鍛帶從沒關好的抽屜中露出尾巴。
她有一整牆的繡線和毛線,各種顏色都有。
她的工作桌很大,大到像張床,上面除了裁縫機、剪刀、針線,幾張散亂的草圖之外,還有一把鉗子,看到那把鉗子,他楞了一下,還以為自己看錯,不覺走了過去。
那真的是把鉗子,她有一把大的,還有一把小的,鉗子旁放著一把鐵錘和一隻打火機,他走近才發現她桌上還有一細魚線,那真的是魚線,釣魚用的線,而且她打開的抽屜裡還有更多,不同粗細的透明魚線。
他困惑的看著它們,直到他看見她桌上有個帽子的半成品,她拿魚線穿過水晶珠,再縫到帽子上。
桌旁除了一個和人一樣高的折迭立燈,還件著一個沒有頭的人體模型,模型穿著一件蜜桃色的小禮服,禮服上縫綴著精緻的手工蕾絲和米粒大的珍珠。
它還沒有做好,是件未完成品,上面插著許多大頭針,有些地方則只用別針別起來,可是看起來已經很漂亮了。
它的作工是如此精巧細緻,讓人歎為觀之,連他都知道這不是普通人做得出來的衣服。
擺放杯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轉過身,看見她將客廳桌上清出了一塊,把裝熱牛奶的馬克杯和一盤餅乾放到客廳桌上,他走回客廳,在那個有些太軟的沙發上坐下。
「你是服裝設計師?」
「說不上什麼師。」她有些緊張的笑了笑,說:「我只是喜歡做衣服。」
她拿了一條毛巾給他,「這給你,擦擦汗,不要感冒了。」
他接過手,擦去臉上的汗水,她的毛巾很香,不是灑了香水的那種香,那是真正天然的花香,那種淡淡的香味很熟悉,他很快辨認出那是熏衣草的味道。
她端著為自己泡的咖啡,有些侷促不安的笑著說:「那個,呃,我還得趕工,你慢慢喝,我去忙了。」
說完,她就端著她自己的咖啡,溜回那張工作台後了。
他拿起那只至少有五百CC的馬克杯,裡面的牛奶不是完全純白色的,他喝了一口,發現她在裡面放了一點番紅花。
這個房間雖然雜亂,卻給人很溫暖的感覺,讓人莫名的放鬆。
屋子裡到處都是一些布類做的小東西,沙發上的小抱枕,垂掛在浴室門上的水晶珠簾,桌上用毛線鉤出來的隔熱墊,還有身上被插滿了針的仙人掌布偶針包……
他注意到她在沙發前放了一塊長毛的踏腳墊,那白色的毛包圍著他被太陽曬黑的腳趾頭,雖然那東西讓他的腳看起來有些可笑,他還是忍不住蹭了一下,那毛很軟,像棉花一樣,踩起來很舒服。
她的沙發也一樣柔軟,讓坐的人一整個陷入其中就不想起來。
他再喝一口熱牛奶,讓那溫暖的液體緩緩滑入喉中、進入腸胃。
他往後靠在沙發背上,頭一抬就看見她拿了一塊棉布,擋住了天花板上的燈,讓燈光變得柔和許多,那塊布上,有許多用線繡上去的花草與動物,看起來莫名熱鬧。
輕柔的音樂,從身後傳來,是鋼琴獨奏。
靠窗的地方,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鏡,可能是工作的關係,她擺了好幾面大鏡子,工作桌旁,客廳裡,甚至床邊都有,讓整個空間看來更開闊。
他可以從鏡子裡看見她縮回了工作桌後的籐椅上盤腿坐著,重新拿起針線,縫製那件小禮服。
那台發出鋼琴聲的音響,就在她身後的櫃子上。
和前些天一樣,她穿著一件長到她膝頭上方的毛衣,和一條黑色的內搭褲,長髮拿鯊魚夾隨意夾著,有些沒被夾到的髮絲開心的垂落在她臉頰旁。
她剛開始還忍不住一直偷看他,每次抬眼看他,她的臉就會微微泛紅,但拿起針線後,沒多久她就不再抬頭了,她把那可以伸縮折迭的立燈拉到了身前,低頭專心的縫製那件衣服,像是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她的鼻樑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副黑框眼鏡,那眼鏡非但沒讓她看起來老氣,反而添了些許稚嫩的味道。
那小女人熟練的使用著手中的針線,她的眼鏡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會滑下來,她常常縫沒兩下就要伸手將它推回去,
他快喝完那杯熱牛奶了,他應該要乾脆一點,喝完這杯牛奶,然後起身和她道謝,回隔壁去,卻不知怎地,不是很想移動。
這地方有種熟悉的感覺,他看著鏡子裡那個在燈下專心縫衣服的女人,想著,她有一個無比混亂但卻十分溫暖的家。
屋外還在下雨,他知道,可是他在這裡,聽不見雨聲。
而且她的屋子很溫暖,一點也不潮濕。
一點也不。
他睡著了。
第4章(1)
她過了快兩個小時才想起來自己有客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那個和惡魔一樣英俊的男人給忘了。
明明剛剛她還因為他出去慢跑而心神不寧的,結果她鼓起勇氣把人給請進家門,最後卻忙到把他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