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的小肚子還是痛,但她真的覺得好多了。
他拿掉了她腳上的毛巾,小心的擦乾,替她蓋上棉被。
她昏昏欲睡的,感覺他走開了,然後又回來,這一回他溫柔的將她扶坐起來,給了她一杯熱水。
「喝一些,你會好一點。」他說。
她捧著那杯子,乖乖喝了。
「還痛嗎?」他上了床,靠坐在床頭,讓她坐在他懷裡。
「好多了。」秀秀點點頭,一口一口的喝著那杯熱水。
等她喝完了水,他拿被子環著她,從床頭拿了一小塊沾了醬料的東西餵她。
她咬了一口,是烤過的吐司沾著巧克力。
「哪來的巧克力?」她貪婪的吃著,邊間。
「櫃子裡有可可粉。」他告訴她。
那是無糖的,可是他加了糖進去,還有牛奶,然後把吐司切成小方塊,沾醬之後拿去稍微烤熱,那東西好吃得要命,安慰了她的心靈。
莫名其妙的,眼眶微微發熱,泛紅。
他的大手,落在她頭上,輕輕撫摸。
那溫暖的懷抱,細心的照顧與安撫,都讓她心頭更緊,好久沒有人這樣照顧她了,當熱淚盈滿眼眶,她忍不住將臉埋進他懷裡,喉頭有些哽咽的吸著鼻子。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
「你只是身體不舒服。」他的唇刷過她的額角,大手撫著她的背說:「情緒不穩是很正常的。況且,我爸說過,只要是女人,何時想哭就能哭,這是你們的特權,但男子漢大丈夫,我們有淚不輕彈。」
這話,讓她破涕為笑。
她感覺他似也笑了一下。
「你幾歲時,他這樣和你說?」
「七歲。」
「你爸好可愛。」她說。
這句評論讓他真的笑了出來,她可以感覺到那低啞的輕笑在他胸膛中震動。
雖然在笑,他還是不忘再拿了一小塊巧克力吐司喂懷中的小女人吃。
她乖乖張嘴讓他喂,半點也不想反抗。
「好好吃。」睡在他懷中,秀秀啞聲告訴他。
他嘴角輕揚,繼續再喂。
她乖巧的又吃了幾塊,雖然他已經去洗過了手,她還是聞到了熏衣草和玫瑰的香味,在他手上。
那是她放在浴室裡的精油,顯然他找到了它們。
「阿磊?」
「嗯?」
「你怎麼會懂這些?」
「哪些?」
「精油、按摩……」這男人不只是懂而己,他沒滴太多精油在乳液中,他調的味道很好聞,非常的剛好,不像是新手,而且他按摩的技術非常熟練。
他又沉默了幾秒,她以為他不會說了,但他還是開了口。
「我媽是芳療師。」他撫著她的背,說:「我從小在旁看,她教了我一些基本的東西。」
「真好。」她羨慕的說。
「怎麼說?」
「我爸媽都是個工作狂,沒什麼時間陪我。」
「你是獨生女?」
「嗯。」她扯著嘴角,閻上了眼,靠在他肩上說:「他們沒時間生第二個,養孩子太累太浪費時間了。」
她輕描淡寫的,可他聽出其中的寂寞。
忍不住,又餵了她一小塊的巧克力吐司,她好乖好乖的張開嘴,不像平常總要試圖掙扎一下,他知道她一定很不舒服,才會這麼乖巧。
他抹去她唇上的巧克力醬,安慰她說:「其實兄弟姊妹太多也很麻煩的。」
「像是什麼?」
「吃飯要用搶的。」
她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他回想家裡聚會的情況,那些記憶如此鮮明,恍若昨日,一下子便浮現腦海,脫了口。
「當然,事實上,幾乎什麼都要搶,動作太慢就只能在旁邊看,我們從電視遙控器,到電腦使用權,甚至最新出的電玩、籃球、足球——」
秀秀噗哪一聲笑了出來,道:「籃球和足球本來就規定場上只能有一顆球啊。」
「你說的沒錯,我想那是我們喜歡它們的原因。」他輕笑出聲,說:「遙控器搶輸了,總有人會賴皮,常常不小心就打起來,但家里長輩嚴禁我們打架,被逮到得去罰跑或禁足,很慘的。所以我們改運動來比賽。」
「比賽?你們賭球嗎?」她笑間。
「嗯,贏的人,就能少洗一次碗,多吃一塊牛排、一隻雞腿,或擁有一天或幾個小時的遙控器控制權,看當時想要的是什麼而定。」
「你到底有幾個兄弟姊妹?」
他又笑,道:「很多個,其實我們沒什麼血緣關係,但父母交情很好,所以住在隔壁,從小他們就一起照顧我們,因此我們小一輩的也像一家人一樣。」
「感覺好熱鬧。」她枕在他肩上,欽羨的說:「我從小就一個人,只能和不會說話的洋娃娃玩,後來大了一點,科技進步一些,娃娃會說話了,但其實也只是我自己錄的聲音。我會事先錄好一段話,然後讓她回答我。那是我小時候唯一的朋友,我幫她做了好多衣服。」
「你是因為這樣才開始做衣服的?」他撫著她的後腰問。
「嗯,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注意和稱讚,我好高興,那是他們第一次稱讚和注意到我。」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淡淡的自嘲。
她沒說清楚他們是誰,但他卻有種感覺,她指的他們,是那對工作狂父母。
不自覺,胸中微緊。
她是個寂寞的小孩。
曾經,他不懂寂寞是什麼,這輩子不曾懂過,還以為他永遠也不會懂。
可他現在懂了,早已清楚知道,這十年來,他一直很寂寞。
很寂寞。
「你一定很喜歡你的家人。」
她輕柔的聲音,悄悄飄散在空氣中。
他微楞,垂眼看去,只看見她溫柔的瞧著他,冰冷的指尖撫上了他的臉龐,就在他嘴角邊。
秀秀凝望著他,心微緊,指出一件事。
「你想念他們。」
這個問題,讓他微僵,她靠著他,所以能感覺到,他美麗的藍眸收縮著,雙層緊氓,沉默不語,可她知道她是對的。
「阿磊,既然你在放假,為什麼不回家?」
那是個錯誤的問題。
問出口的那瞬間,她就知道了,可她完全來不及阻止自己,它已經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