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今天她之所以會在這裡,為的也是哥哥。長她三歲的哥哥,因為年少時誤交損 友,荒廢了學業而在外遊蕩。家中只剩賣水煎包養活他們兄妹的老爸靳笠,而媽媽早在 玉章二歲,而阿紫尚未滿月之時,即因受不了艱苦的窮困生活而離家出走了。
十幾年來的父兼母職,使靳笠對玉章的期望更大,但或許是他所施用的方法不對, 也可能是玉章本身的叛逆性,總之,他們父子由於靳笠的一巴掌而出現裂痕,隨著會考 的日漸逼近,更是形同水火。
那天,玉章又因為多看了幾眼電視而遭父親責打,衝動之餘,他身無分文兩手空空 地衝出了家門。靳笠原以為等他氣消了便會自己回家,誰知等到的卻是警察局的電話, 說玉章跟一夥流氓結伙搶劫殺人。
到了警察局人家筆錄都做好了,看到渾身傷痕纍纍的兒子,靳笠怎麼也難以相恬兒 子的聲聲喊冤,在奉公守法地當了一輩子平民老百姓的他,始終相倍法律是公正的。
玉章那時十八歲,雖然他並末動手殺人,只是在旁觀望,但法官為了殺一儆百,判 了他十二年的刑期。
玉章立即被送進監牢。
在哥哥入獄服刑之後,惡運接踵而來。哀慟欲絕的老父一病不起,而當時才中三畢 業的阿紫又無謀生能力,雖然在善心人士捐款之下,老父的病治好了,但又被檢查出有 老人癡呆症的早期症狀。
被生計逼得走投無路的阿紫,連想借錢都不知道要找誰借的情況下,有一天在街 上徘徊時,見到那家意外人生Pub,許許多多穿著光鮮亮麗的男女進進出出。
或許是一時問的迷惑,也可能是已經絕望了而麻木,她恨著川流不息的人們走了進 去,好奇地看著四處充滿原木色調的裝潢,而櫃檯旁那個透明冷藏櫃裡,更是裝滿了她 從未見過的各色精緻糕點。
空氣裹流動著傭懶的爵士樂和著人們的笑語,咖哩飯和黑胡椒牛排的滋滋白煙,更 刺激得牠的胃咕嚕咕嚕地大唱空城計。這一切都不是我的世界所會有的,想到還臥病在 床的老爸,阿紫吞吞口水地望著那塊上頭鋪有水蜜桃、奇異果和草莓的蛋糕。
蛋糕只被咬了一小口,隨即被棄置在一片杯盤狼藉的桌上,而那些人已嘻嘻哈哈地 朝門口去結帳了。這應該是他們吃剩下的吧!爸爸大概從沒看過或吃過這麼漂亮的蛋糕 吧!飢餓使她失去理智,而想到父親的笑容使她立時勇氣百倍,就在她拿起那個裝著蛋 糕的精緻碟子時,後頭的一聲大喝,使她慌了手腳而使碟子摔落到地面上。
「喂,妳在幹什麼啊?」是個穿著侍應生制服的女孩,她在看到被奶油弄髒了的地 板時,露出厭惡的表情。「妳看,搞得一團糟,我得花多少時閒整理,妳知不知道啊? 真煩!」
恐懼和羞愧令阿紫在頓時停頓的音樂聲及人聲中更是困窘,她吶吶地望著那塊被用 掃帚推進畚斗的蛋糕,淚水終於忍不住一滴滴地滑下雙頰。
「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的?」驀然有個滿臉絡腮鬍,背後綁個馬尾辮的魁梧男人 出現,他一彈手指,樂隊立即繼續演奏,但換上了較輕鬆熱鬧的舞曲,整個Pub的人又 恢復了喧鬧聲。
「月霞,妳跟男朋友吵架心情不好,那是妳的事,我希望妳不要將自己的情緒帶到 工作上,得罪了客人。」大鬍子冷冷地掃向那個繃著臉的女孩。
「她又不是客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那裡看蛋糕還有別人吃東西,沒事又要動我正要 收的桌子,誰知道地想幹什麼啊?」月霞嘟著嘴地咕儂著,拿起掃把跟畚斗就要往阿紫 的方向撞過去,但阿諾一把將阿紫拉了開去。
「夠了,月霞,我對妳的容忍是有限度的。現在妳立刻回家去,再不然我的客人都 被妳得罪光了。妳自己好好反省,等妳覺得自己可以比較像個大人時,再來上班!」
咬牙切齒地盯著阿紫和阿諾看了幾眼,那個叫月霞的女孩將掃把和畚斗重重地摔 在地上。「沒什麼了不起,我不幹了!」
「隨便妳,小王,叫會計把她到今天為止的薪水算給她,我這小店可謂不起她道大 小姐!」阿諾也動了氣的喊來會計。
而身為引起這場混亂的阿紫,卻已因為太久沒進食而血糖過低,剛剛又受到驚嚇, 情緒過於波動,所以整個人不支地搖搖晃晃,隨即眼前一黑地暈了過去。
第三章
等她再度醒過來時,殃人眼簾的還是阿諾的大鬍子。
「妹妹,妳是怎麼回事?醫生說妳是極度的營養不良所引起的貧血,再這樣下去可 不行喔!」
望著手上的鹽水管,阿紫恐慌地想拔掉它。「我不要吊鹽水,我不要!」身上沒有 半毛錢,哪有權利生病?
「噓噓噓!小姑娘,這鹽水又沒有毒。來,告訴大哥哥:你家住哪裹?我好通知妳 父母來接妳回去,妳這麼虛弱,我得看到妳家人來接妳才能安心。」阻止她之後,阿諾 笑露出森白的大才說道。
「沒有人會來接我的。」阿紫想到那個家徒四壁的家,心酸地別過頭去。
「怎麼會呢?妳父母或者有沒有兄弟姊妹?還是好朋友?」看到阿紫連連地搖著頭 ,阿諾心知有異地將她的臉扳過來和自己面對面。
「好吧,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妳怎麼可能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或許是因為阿諾那充滿善意的眼神,也可能是生活的壓力逼得阿紫承受不住了。她 嚎陶大哭地對這個初次見面的大哥哥說出了自己所面臨的窘境,還有害怕的心情。
「嗯,把眼淚擦乾淨,天底下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妳幾歲了?」阿諾沉思了一會 兒,突然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