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看到人。」
「那聲音呢?你總認得出吧。」
「……應該沒有在外頭。」
潘急道垂斂長睫不語。
當初爹被毒死時,十九娘已經已經趴臥在藏元樓的拱廊下,兇手大概以為十九娘必死無疑,如此一來,死無對證,她就能掌管整個潘府,沒想到十九娘不但沒死,醒來後還脫胎換骨般展現她的生意頭腦,甚至府裡的小妾也一個個被她的誠意感動,在這府裡的聲望凌駕了其他人,也莫怪會再次引來殺機。
說到底也算是他的錯,是他疏忽大意了,偏偏他陣子忙著宮中的事,無暇回府。
「大人,真的不是我,我可以發誓,這段時日她的改變,我感覺到了,她真的和往常不一樣,況且證明爹不是她殺害的,我沒有殺她的道理。
再者,當初如果不是我怕她肚子裡的孩子會奪走爹對我的疼愛,先一再傷害她,她後來也不會處處針對我,我是咎由自取,可是大人,相信我,那是因為我當時年紀笑不懂事,我改了,真的改了,被整治過,我才知道過去刁蠻任性的自己有多可惡,所以對她除了恨,我是有些感激的,況且她現在以禮相待,如此真誠,我真的……」
「我們是兄妹吧,喊什麼大人。」潘急道輕聲打斷她未竟的話。
潘心屏怔望著他,唇角掀了掀,未語淚先流。
「大哥,你相信我嗎?」
歎了口氣,潘急道輕撫著她的頭。「抱歉,我是個不盡責的大哥。」
十九娘說的對,他因為對父親的怨,所以不曾在意過這府裡的人,哪怕是與他有血緣關係的心屏和無量。
府中會鬧出這麼多事,他難辭其咎。當年的心屏確實是刁蠻得令他生厭,也正因為如此,後來就算她被整治,他也相應不理,可如今想來,他是在替自己找理由開脫,如果當她是妹妹,當她行為偏差時,他可以教、可以罵,然後卻放任不管。
潘心屏搖了搖頭。「大哥能相信我,我真的好開心。」
「回去歇息吧。」
「我不能留下來照顧憐夫人嗎?」
「不用,時候不早了,幫我教左又進來。」他輕拍著她,隨即坐在床畔,若有所思地睇著床上人。
「是。」潘心屏回頭出房。
一會,左又踏進房內。「大人。」
「吩咐下去,從這個月開始,所有府內花度交由帳房處理,二娘的花度每月十兩銀子。」
「大人這做法……」
「我自有打算。」
「是。」左又應了聲,有些為難地啟口提醒。「大人,五更天了。」
「你持我的令牌找初六,傳我口訊,這幾日府中有事,我不便進宮。」他取下腰間令牌丟給他。「順便幫我把桑成找來。」
「大人,你這……」左又不敢相信的瞪著令牌。大人竟為了憐夫人而擅離職守,要是宮中出了什麼亂子……
「去!」
左又猶豫了下,終究還是舉步離開,順便遣散所有女眷,房門外瞬間安靜下來。
潘急道凝睇著夏取憐,有力的長指輕挲過她的頰。
眸色深沉得教人看不透。
半夢半醒之間,她依稀聽到有人在耳畔說話,一嗓音低啞,一嗓音稚嫩。
「就跟你說下來。」低啞嗓音已有微怒。
「可娘都不醒……」稚嫩嗓音怯弱哽咽卻不依,聽起來已有兩泡淚待命中。
「你要是壓著你娘,她就再也不醒了。」低啞嗓音帶著幾分威脅。
「嗚……」
當稚嫩嗓音發出壓抑的低泣聲時,她不自覺微笑,睜開沉重的眼皮。
一張小臉哭得涕泗縱橫的,看見她醒來,潘無量突然瞪大眼,雙手往她脖子一摟,開心喊道:「娘,你終於醒了。」
她腦袋混沌,一時間想不起他是誰,直到陰影襲來,她抬眼望去,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容教她脫口喊出,「Boss?」
聞言,潘急道微瞇起眼。
認真算來,這是她第三回喚他這個名字。
「娘,大哥欺負我,都不讓我見你。」潘無量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不忘告狀,要將礙眼的大哥踢到天涯海角去。
夏取憐怔了下,神智逐漸清明,想起自己身子何處,拍撫著潘無量。「娘生病了,所以大哥不讓你見娘……」意識到什麼,她頓住。
大哥……無量教他大哥,他教她十九娘……
不久前,她才用長輩的身份教訓過他,可那是因為沒想過兩人有任何的可能,如今心動了,她才驚覺,在這個時空裡他們是真的沒有任何可能,她和他之間橫亙著這個孩子,她和他之間相差了一個輩分。
定定地注視著他,心隱隱痛著。
終究還是錯過?
「你在想什麼?」潘急道低聲問道。
「沒。」她苦笑搖頭。
這是什麼樣的命運?
那酷似織雨的姑娘出現,教她開始懷疑,這時空會不會就是Boss說過的前世,但不管是或不是,已經不重要了。
不管她心動的原因,是將對Boss的感情投射在他身上,還是單純的為他這個人傾心,他們之間都有道跨不過的鴻溝。
還是錯過……還是錯過……
「娘,你為什麼都不理我?」
眨了眨酸澀的眸,她勉強安撫著。「娘只是剛醒,有點累而已。」
「無量,過來。」潘急道伸手要將他抓回。「你娘剛醒,別讓她太累。」
潘無量很想抗議,可話到嘴邊,還是乖乖地嚥下,任由大哥抱進懷裡。
「你先吃點東西,待會得再喝一碗藥。」他話落,碧落立刻端著清淡的膳食走來。
看了眼貼身丫鬟,夏取憐想了下,問:「我怎麼了?」她的記憶只到她瞧見那位酷似織雨的姑娘。
「大夫說,夫人是勞累過度。」碧落輕聲回答。「都說夫人該休息的。」
「是我不好。」她苦笑了下。
都怪她仗著這軀體年輕,明明這身體早就在跟她抗議,她還是置之不理。
她試著要坐起身,卻發覺渾身沉重得幾乎無法動彈。
「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