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取憐聽得一愣一愣。是誰說她們不事生產的,聽聽,這番見解,要是有機會大顯身手,還不是當代奇女子?
豐艷話落,瞧她吭也不吭一聲,擔心自己的大放厥詞,惹她不快,於是改口道:「當然,憐夫人若是有自個兒的想法,我照辦就是。」
「不……」夏取憐突然握住她的手,驚得她想抽也不是。「豐艷,我覺得你有經商的頭腦,你的看法很獨到,很有創意的!」
被如此稱讚,豐艷狐媚大眼眨了眨,有幾分的驚喜,但她末了只是撇了撇嘴,「王朝可是不允許姑娘拋頭露面做生意的,就算我已經出閣,但我的身份……」
「我才不管那些。」夏取憐含笑打斷她未竟的話。「我決定了,這圖要如何設計、要添加什麼飾品,全由你做主,寫成清單給我變成。」
「我又不識字。」豐艷抿緊了嘴。
「啊……」夏取憐扼腕極了。
有這般聰穎靈活腦袋的女子,真要因為不懂字給束縛在這院落裡?
正尋思解套之法,突然聽到潘無量的聲音,「娘!」
這聲娘聽在耳裡,真不是普通的心虛,但她還是抬眼望去。
亭外,潘無量一馬當先跑在前,後頭有幾個小丫鬟追著。
不一會,他跑進廳裡,一臉驕傲地揚著手上的紙。「娘,你瞧,我會寫自個兒的名字了!夫子說我名喚無量,前途無量!」
夏取憐接過紙,看著上頭歪七扭八的字,她含笑輕撫著他的頭。「無量真棒,會寫字了呢。」
說起來,這件事又讓她對潘急道有些改觀。
他雖然一副不愛理睬潘府家務事的模樣,但她一向他央求找幾個夫子教潘無量習字唸書,他倒是沒有二話的立刻允諾,更加證明他是個公正之人。
「娘……」潘無量開心地拉著她的衣裳。
她不解望去,瞧他張開雙臂,才知原來他要討個擁抱,想了下,她輕輕地抱了抱他。她是個喜歡獨處的人,因為所愛無緣,所以終生未嫁,根本沒想過自己會有孩子的一天。
可是抱著潘無量,莫名的教她的心益發柔軟起來。
明明就不是她的孩子,但還是能勾起她內心的母愛。
「娘,我很乖,對不對?」他撒嬌地把臉偎在她頸間。
「嗯。」
「那……我帶回的數數,可不可以不要學?」
夏取憐聞言被逗笑。「你倒也有幾分奸商特質,很懂得如何議價。」
「奸商?」潘無量眨眨大眼。
瞧他不懂,她想了下道:「無量,能夠習字學數數,那是因為你身在富貴之家,又是個男孩子,所以你要珍……」她突然頓住。
「娘?」瞧她沉默,潘無量以為自己說錯話,忙道:「我學就是,娘要我學什麼我都學,只要娘別不理我就好。」
娘對他一直以來都是疼寵有加,每晚入睡前必定陪伴他,可近來娘都不來看他,而且娘的個性變了,他好怕有一天娘不要他了。
「不……」輕輕地放開他,她抬眼看向在場所有女眷。「夫子們不教你們,我教。」之前她曾拜託夫子也教導府中小妾丫鬟習字,但卻遭到拒絕,夫子不願說明原因,可她知道又是男女不平等的觀念使然。
本來她答允她們的事已遺憾收場,可如今想想,為何非要夫子教,她識字,更懂數數,只要她們有心學,她沒有什麼不能教的!
「夫人教?」女眷們愕然。
「對呀,咱們可以早上花一個時辰習字,下午再花一個時辰學數數。」她已經開始敲定時間,安排課程。
「真的可以嗎?」豐艷怯怯地問。「當初老爺要小妾全是不識字,就是怕小妾們因識字而插手商事。」
「豐艷,老爺已經不在,咱們想活下去就得靠自己攢錢,我覺得大伙都是聰明的,要是因為不識字而終老在這院落裡,豈不是太可惜?」夏取憐環視每個人。「這件事咱們通力合作,只要有心就能繼續。」
女眷們不敢相信她對這事如此執著。其實她們不意外夫子不肯教導她們,也認命了,沒想到她反而比她們還堅持。
「大伙不吭聲,我就當大伙都答允了,明日開始上課。」夏取憐笑瞇眼道:「好了,咱們繼續工作,我會幫各位記下做了多少。」
要是她夠聰明,就不該繼續攬事上身,畢竟眼前她還有花樓的事要忙,可要她坐視不管,她就是做不得。
有才能的人不該被困縛在性別裡。
女眷們看著她的目光有些不同,一個個回到繡架前,心緒各異。
而潘無量則疑惑不已。真不是他的錯覺,娘和以往不一樣了,以前娘總是不屑和她們來往的,可如今她們可共處一室。
「娘。」每個人都在幹活,就連娘也回到書桌前,彷彿把他給忘了,他趕忙拉拉她的衣裳。
「怎麼了?」
「娘……」他撒嬌想要討個抱抱。
「該準備上課了吧。」說著,她指指門外等候的丫鬟。
潘無量扁嘴,垮著肩,垂頭喪氣的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她無聲失笑,再把心神放回桌面的算式,忖著還得找牟桑成詢問一些布料繡線的金額,突然,一聲尖叫劃破寧靜而來。
嗓音淒厲,帶著莫大的驚恐,教她心頭一顫,才剛起身,已有丫鬟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
「夫人,不好了,少爺和小姐都掉進湖裡了!」
頭痛欲裂。
張開眼的瞬間,潘急道真的懷疑自己的腦袋會裂開。
「大人,你終於醒了。」那嗓音很輕、很柔,像是從鼻子哼出的氣音。
他瞇緊眼,與此同時牟桑成已經遞了碗藥湯過來。
「該死。」他低咒著,表情很猙獰,但聲音同樣像是從鼻子哼出來,半點殺傷力皆無。
沒辦法,他頭痛欲裂,丁點聲響都能將他逼瘋,只好逼著自己也要放輕音量。
掙扎著坐起身,他環顧四周才接過牟桑成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後,他倚在床柱上,一聲不吭。
牟桑成將藥碗擱在桌面,忖度了下才回頭問:「大人可還記得前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