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證!其實她對她自己的保證一點信心也沒有,深怕會跳票,對不起對她有期望的人。
柴芸愁眉苦臉地坐在辦公桌後。
一位銀行的叔伯輩曾坦白告訴她:「你們飯店已經抵押兩次,許多借款沒還清,而且虧損連連,不會有一家銀行肯借你們錢。」
「虧損只是暫時性的,爸以前也遇過,低潮總會過去的。」
「年代不同了,我的建議是——賣了飯店,我知道有家財團對米羅飯店有興趣。」
她轉身看著油亮的柚木牆上,掛著一張裱框獎狀,上面寫著「一九九六年世界前五百大飯店」。
她還記得當年爸為了領這張獎狀,特地坐飛機到巴黎,回台時在機場有好多記者包圍訪問他。
她最近似乎常想到以前的事,而米羅飯店已不復當年了。
或許她真的如柴莉所說的,能力不足,不然為什麼米羅飯店自爸爸過世後,才三年就搖搖欲墜?
這三年只不過多開了幾家溫泉旅館……
她或許不像爸爸期望的那樣,有能力經營飯店,他可能高估了她的才幹。
她……太受柴莉的話影響。
她瞭解爸爸,米羅飯店是他的生命,她也是。
柴芸對自己說,這是她的領土,她的小王國。她不該在乎柴莉的話,也不該喪失希望,還有四天,她可以提高抵押貸款的利息,銀行應該會接受。
此時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接起電話,「喂,米羅飯店你好。」
聽筒傳來興奮的男性聲音。「哈囉,是我,辜文森,特別打電話來提醒你,今天晚上的約會。」
「我的記憶力還沒衰退,你現在人在哪裡?」
「還在日本,如果班機沒有延遲的話,我七點準時到。」
掛上電話後,柴芸靜靜坐在那裡,想得出神。
辜文森是她大學的學長,一直在追求她。
她和他看過電影、暍過咖啡,不過她並不認真,僅和他維持學長學妹的關係,不深入,也沒有進一步,可是,她必須承認,他對她非常好。
這一陣子大家工作都忙,他已經好久沒來找她了,但幾天前他突然打電話過來,提出今天晚上一起吃飯之事。
「我們好久沒見面了,應該見見面,聯絡聯絡感情。」
但是,柴芸並不覺得事情像他說的那麼單純。
辜文森的爸爸一直想要插手飯店的生意,她想,辜文森約她今晚見面,無庸置疑地,有銀行業者向辜氏父子通風報信,他們已經知道米羅飯店的財務問題。
突然,門砰的一聲打開,柴莉一陣風似地走進來。
「老姊,老姊,我急需要錢。」
「昨天不是才給過你,已經花光了?」柴芸不悅的問。
「拜託,你又不是給幾百萬。我要去查理剪頭髮。」柴莉抓起一綹頭髮。「你看到沒?有好多分叉。」
「我幫你剪。」柴芸抄起筆筒裡的剪刀。
柴莉張大眼睛,猶如記起一場已忘記的夢魘似的,大聲又堅決地說:「不要!你小時候曾經把我剪成馬桶蓋!老姊,給我三萬就好,剪頭髮外,我還要去做臉,全身指壓按摩。」
「三萬就好……說得真輕鬆,反正工作的又不是你。」柴芸酸酸地說,「不給。」
「你怎麼可以不給!」柴莉失望地大聲說。「你答應過爸要照顧我的生活。」
「我沒有照顧你嗎?我讓你挨餓受凍了嗎?」柴芸尖銳地說。「對了,你為什麼說辜文森是我的男朋友?」
柴莉挑起眉。「他不是從你大學時就一直在追你?而且你們也約會過好幾次。」
「依照你的邏輯,那些追你的男人,你不也跟他們出去過幾次,是不是都要算你男朋友?」那柴莉不就成了劈腿族!
「好啦,辜文森不是你男朋友,我會在報紙上幫你登更正啟事,這樣你滿意了吧?可以把錢給我吧?」
「你耳朵沒帶?我剛剛不是說過了,不給。」
柴莉臉上帶著五歲小孩受挫時陰沈不高興的表情。「不給就不給,有什麼了不起……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肯給我錢,因為你不希望我弄得太漂亮,吸引了你想吸引的男人。」
「我想吸引誰?」柴芸的嘴唇壓成一直線。
「還會有誰?你心裡明白。」柴莉的聲音上揚。「你從小就嫉妒我比你漂亮,爸比較疼我,還有男生都喜歡我。」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從沒嫉妒過你……柴莉,你給我站住……」柴芸喊道,柴莉已經氣呼呼地衝了出去。
王秘書從打開的門走進來。「柴莉又來要錢?她錢花得實在太凶了,你小心哪天被她賣了,還幫她數鈔票。」
柴芸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她只是任性了一點,還不至於把我賣掉。有什麼事嗎?」
「我想你可能想要知道,剛剛國稅局打電話來,說要審查我們所有的帳簿。」
「給他們看沒關係,反正我們也沒有逃漏稅。」
王秘書離開後,柴芸拿起桌上最上面一張信件讀著。她想藉由工作忘記柴莉刺人的話,但是柴莉的話一直困擾著她。
柴莉口中那個她想吸引的男人——其實不用反問柴莉,她知道伊說的是韋瑔。
沒錯,她少女時期迷戀著韋瑔,但那段癡狂迷戀早已過去了,她忘不了爸爸趕走他的原因,她只是將它鎖進記憶深處。雖然她決心不去想,但此時它卻像潮水般的湧了出來……
她清楚地記得,那是她要參加學測的早上,她一大早就起床刷牙洗臉,家裡靜悄悄,爸和柴莉大概都還在睡,而韋瑔的房間有聲響。
她躡手躡腳的走到他門邊。
他的門開了二公分寬,衣服和床單散了一地。她由門邊向內探,柴莉和韋瓊躺在床上,兩個人都一絲不掛。
她因為太震驚而叫出了聲,然後她轉身朝自己臥房狂奔,一頭撞在聞聲出來探看的爸爸身上。
爸爸一把扶住她,睡眼惺忪地問:「發生什麼事?一大清早就吵人……」
「柴莉和韋瑔……他們……」她怎麼也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