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她對著面前這張漂亮得過分又笑得媚眼亂飛的英俊臉龐,腦子裡卻突然冒出了種「難道他是在成心報復、蓄意惡整我」的古怪感覺呢?
可是她幾時得罪他了嗎?有嗎有嗎?
「大將軍……」
「嗯?」他低頭繼續玩弄……呃,搓揉她的手,柔聲笑應。
她張口欲問,卻發現腦中一片空白,連問都無從問起,真糟糕。
好些天下來,蘇小刀已經很久沒有摸她心愛的大刀了,更別提舉起大刀練一練武,或是找人比畫打架了。
一雙布有微繭的小手更是被迫「滋養」得柔軟滑膩,哪裡還有個練武的巾幗女英雄樣兒?
她隱隱感覺到不妙,好像再這樣發展下去,她這個貼身親兵眼看著就要變成貼身丫鬟了。
這天午後,當他坐在椅上隨興擺佈沙盤,蘇小刀站在他身後拿著扇子在幫他拓風時,越撮越覺得不對勁,越不對勁越感心口有股火苗贈贈地往上冒。
「茶來。」他頭也未抬,閒閒地道。
「大將軍!」她忽然一聲牛吼。
阮清風手上一隻小戰旗生生戳進了沙盤堆裡,微愕地回頭看向她,鳳眸疑惑眨了眨。
「怎麼了?」
「屬下為什麼要做這種婢女的活兒呀?」她把扇子朝桌上一扔,一臉氣憤,終於確定了他就是在玩她!
「這就是貼身親兵的活。」他眼神虛了虛,隨即義正辭嚴地道:「難道我堂堂定西兵馬大元帥喝杯茶也要自己動手倒?」
「呃……」她的火氣登時卡在喉嚨,下不去也上不來。
「好妹妹終究不耐煩做這勞什子親兵了嗎?」阮清風語氣陡轉,鳳眸一黯。
「也對,要你成日跟著我一個臭男人、大老爺們,確實是委屈也為難你了,若你心生去意,我……我縱是不捨,也決計不會強行迫你留下的。」
「你你你……你別這樣……」蘇小刀平生不怕凶不怕橫,就怕人在她面前紅眼眶掉眼淚,眼見他眸裡隱隱似有水光閃動,她頓時慌了手腳。
「我、我就是問問,問問罷了,沒、沒別的意思。」
一個大男人「梨花帶雨」起來竟比姑娘家還美,卻還不帶半點脂粉氣,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所以你不嫌棄做我的貼身親兵了?」他似幽若怨地瞅著她。
「不嫌棄不嫌棄。」她的腦袋急急忙忙搖得跟波浪鼓似的。
「好妹妹真好……」他驀然露齒一笑,「謝謝,茶來!」
蘇小刀只得乖乖去翻出茶葉,燒水泡了茶,斟了杯送到他手邊,獲得了他笑吟吟地摸了摸頭一記,而後站在他身後繼續打扇。
……如果這些都是當一個貼身親兵應該做的事,那她心頭隱隱約約被坑了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呀?
而端坐在大椅上,那俊美不凡貴氣風流,正在享受著被「貼身親兵兼貼心小婢」掮涼風的阮清風看似一臉鎮定悠哉,實則也心如油煎。
為什麼日間食不知味、夜間亂髮春夢患得患失的人只有他?不公平!這一點都不公平!
他揉了揉有著隱約暗青的下眼窩,迷人的唇驀然惻惻一笑。
也對,他阮清風向來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既然要發情,自然是一人無聊、兩人有伴……
這天早上,蘇小刀穿好衣衫拎起大刀就要出門,蘇鐵頭嘴裡嚼著塊烤餅,一手端著碗綠豆粥,正唏哩呼嚕喝著,見狀不由訝然。
「閨女兒哪去呢?」
「去當差呀!」
「咦?你不知道大將軍親自領三千兵馬去屠蘭漠剿馬賊,不在大營嗎?」
「嗄?」她的表情比蘇鐵頭更愕然。「幾時?」
「昨晚。」蘇鐵頭頓了一下,黝黑老臉隨即露出了個自以為恍然的笑容來。
「啲,肯定是大將軍怕俺閨女兒第一次沒經驗,所以索性就叫你留守大營了。」
「大將軍根本什麼都沒有同我說!」她那張小臉瞬間氣鼓鼓,恨恨咬牙道:「什麼貼身親兵,我就說嘛,哪裡有親兵天天幫他鋪床疊被……」
「什麼?」蘇鐵頭一口烤餅掉了出來,震驚萬分地望著寶貝閨女。「你說大大人將軍叫你做做做什麼?」
「呃……」她被自家阿爸綠油油的目光盯得莫名心虛起來。
蘇鐵頭腦中冒出了心愛娘子晨起時,常深情款款念的那兩句詩「若共你多情夫郎同鴛帳,怎捨得讓你鋪床疊被」。
俺的天老爺啊!
想起自己寶貝了十六年的小心肝肉兒,居然被個臭男人覬覦垂涎……娘的!就算是大將軍也不行——蘇鐵頭簡直是晴天霹靂,悲憤交加,隨手把綠豆粥往地上一丟!
「俺去砍了那個淫賊王八蛋!」
蘇小刀嚇了一大跳,死命拉住父親的鐵臂。「阿爸你瘋啦?沒事兒幹嘛去砍大將軍?而且他不講道義說走就走,要砍也該是由我砍才對呀,您湊什麼熱鬧?」
「他調戲俺閨女兒,難道還要俺裝死啊?」蘇鐵頭吼聲如雷。
「誰跟你說他調戲我了?」她氣呼呼地叉腰大喊。
「他不是叫你鋪床疊被嗎?」蘇鐵頭也怒不可遏。
蘇小刀一怔,小臉蛋沒來由一紅,反過來急急替他辯白澄清。「我是大將軍貼身親兵,這些活兒不是我來做,難道叫大將軍自己做嗎?」
「可你是個姑娘家呀,他叫你做這些活兒就是心懷不軌,對你有企圖!」蘇鐵頭理直氣壯地道。
不得不說在一陣混亂間,蘇鐵頭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地一語中的了。
她心一跳,隨即矢口否認。「才不是!大將軍才不是那種人!」
「閨女兒……你、你……」蘇鐵頭大受打擊地哆嗦了起來。
這就叫女生外向、有了情郎就不要阿爸了嗎?
他捧在掌心細細呵疼了十六年的小寶貝,原來也長到恨嫁的年紀了嗎?
「阿爸?」蘇小刀有些不安地踮高腳尖摸摸他的額頭,怎麼冰涼涼地一頭冷汗?
「閨女兒,你……你真的很喜歡大將軍嗎?」蘇鐵頭眼圈兒漸漸地濕了。
「我什麼?」她聞言下巴險險掉下,臉蛋兒卻是炸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