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有八十多個人罹難,幾天後又追加至一百零五人,這其中包括了孟貽善夫婦。消息傳回香港的那一天,桑桑送是一如往常打點好自己,準備先去上網球課,然後接著去上英文課,就像她平日作息。
先上門的倒不是她那些極盡現實能事的親友們,反倒是一車車的記者,在閃光燈此起彼落和記者們爭先發問中,桑桑只能茫然的瞪著大眼,惶惶然地轉身飛奔回屋子裡。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逼得她只敢瞪著不停響著的電話,深怕聽到任何人證實這件事,她戒慎恐懼地盯著電話,彷彿那是個會咬人的惡魔似的。
「小姐,是你的伯父。」傭人阿珠將電話塞進她手裡,在她愕然地抬起頭時,輕輕地告訴他。
「嗯,伯父……」桑桑緊緊地握住電話,好像那是她最後的救星般抓得手指都泛白了而不自知。
「桑桑,我是伯父。呢……你應該已經知道你父母的事了吧?嗯,桑桑,我想你還有一大堆的事要處理,公司裡的事就交給伯父來辦。」
桑桑感激流涕的吸收鼻子。「伯父,謝謝你。」
「這也沒什ど,是我應該做的。只是,桑桑啊,我到處都找不到你爸爸所保管的那枚印監,我聽陳小姐說,你爸媽若是出遠門的話,都會把保險箱的鑰匙交給你,我看你就把印監找出來交給我好了。」
「印監?伯父要印監做什ど呢?」拉出頸間的金項鏈,看著上面繫著的金鑰匙,桑桑疑惑地問道。
「嗯,呢,公司有些事須要用到。還有,桑桑,你不要跟其它的叔叔伯伯們提印監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伯父以後絕不會虧待你的。」
聽到這裡,桑桑拿著無線電話,立即跑進了自己房間,在地板上摸素著找出一塊活動的磁磚,用力掀開來,用那把鑰匙打開了其中的一個盒子,露出裡面紛亂雜陳的各式各樣珠寶、房地契,以及那枚伯父所說的印監。
她正想將那枚印監取出來,但腦海卻突然浮現出父母在此次歐游之前的再三叨咐。
「桑桑,你要記著一件事,無論如何絕對不可以把印監交給任何人。即使要你用這印監蓋在任何文件上,也必須是由你自己看清楚文件的內容再蓋,明不明白?」孟貽善面色凝重地叮嚀著。
「爸,這是你的印監,我才不會隨便把它拿給別人,只是,爸,你為什ど要告訴我這些?你以前每次出去玩,把印監放我這裡也沒說什ど啊!」把玩著那用玉石所刻成的印,桑桑好奇地問道。
「是啊,貽善你就別多心了,兔得嚇壞了孩子。」素心慈愛地拍拍桑桑的臉龐,一臉的不以為然。
「不是我多心,實在是他們已經在私底下部署很久了,我擔心他們利用我們不在香港的時候……」
「不會吧,畢竟都有血緣關係……」
桑桑當時並沒有聽完父母的對話,因為她忙著接朋友的電話。但此刻,手握這枚碧綠的印監,父母的話卻一再地在腦海中迴盪,令她感到十分困惑。
「桑桑,你找到了嗎?找到印監了嗎?」電話裡傳來伯父焦急的叫喚,桑桑猛然之間回過神來,將印監又放回珠寶盒內,輕輕地蓋上保險箱,再將那塊磁磚放妥,使它在外貌上一如其它的磁磚般的平整。
「不,伯父,我沒有找到。印監不在保險箱裡,只有一些珠寶和房地契,還有保險公司的保單。」
「呃,這樣啊,桑桑,你知不知道你爸媽都把貴重的東西放在哪裡?」帶著濃濃的失望,孟貽林仍不死心地一再反覆詢問著這個驟然變成孤兒的侄女。
抿抿唇,桑桑將那把金鑰匙重新掛回頸間。「不,伯父,我父母沒有告訴我。伯父,印監是我爸爸的,怎ど會在我這裡呢?」想起父親臨出門前的殷殷叮囑,桑桑只感到一股冷意自腳底竄了上來。
「是啊,是啊,那我在公司再找找看好了。」顯然所有的心思都已經被別的事所吸引,孟貽林匆匆忙忙地掛了電話,連最根本的弔唁詞都沒有說一句。
桑桑抱住自己,害怕而惶然地縮坐在角落的書桌下,對眼前的世界感到陌生。門外仍然有著喧鬧的車聲和記者們透過麥克風所傳進來的問題:
「請問孟小姐何時啟程去迎靈?」
「平靖實業的合併計畫是否繼續進行……」
「孟小姐是否如理事會所宣佈的將完全退出平靖的權力核心,還是將平靖完全地讓給凌強企業……」
尖銳的題目一句句地刺痛著桑桑的頭,她坐在那裡暗自啜泣到天明。對父母的突遭慘死,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而向來養尊處優的生活裡,她根本不曾接觸到現實的柴米油鹽這些瑣事,更何況是一問大公司的經營了。
就在她悲痛地等著簽證的同時,她的親戚們卻決定不再等桑桑辦理完喪事後再談處置公司的事。第二天,在孟貽材的帶領之下,那些股東們湧進孟家豪華的大別墅,你一言我一語地逼迫著桑桑交出印監。
「桑桑,我們都已經找遍了,最有可能的就是在你手上。」孟貽林開門見山地露出傲慢表情大聲說著話。「我是你的長輩,你把印監交給我就沒有錯。」
「大哥,你說這是什ど話?這可不是說誰是長輩誰就有權佔了平靖,我們也都是貽善的兄弟姊妹,大家都有份的!」旁邊立即有人不平地叫道。
「是啊,我們跟貽善雖然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要份財產的話,大夥兒可都平等。」
「喲,聽聽你們說的是什ど話,難道你們還信不過自己的大哥嗎?」美月伯母倒是很難得的和丈夫有相同意見的時候。「我說你們這些人怎ど這ど傻,只要叫桑桑把印監交出來,到時候要怎ど分再討論也不遲,何必急在這一時半刻自己先亂了陣腳呢!」
一旁抱了只小貴婦狗的小嬸嬸往前跨了一步。「大嫂,倒不是我們信不過大哥,只是聽說最近你們投資的地產生意因經濟不景而虧本,大哥好像也跟人家合夥作生意賠了不少。說是大夥兒有份,我看啊,還是叫律師辦,大哥也不必操太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