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我只能告訴你,我愛你,其它的,我無話可說……」他說著俯下頭輕輕吻去桑桑頰上的淚珠。「我愛你,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會對別的女人許下這句諾言,我只能給你這樣的保證,桑桑,我愛你,請試著諒解我的苦衷好嗎?」
閉上眼睛任淚水直墜而下,等地再睜開眼睛時,桑桑硬擠出個牽強的笑容。「好吧,皓禾,或許是我強求太多,我應該扮演著一個傻傻的未婚妻就好,誰教我不知足的想要在你的生命中找到不該找的位置。」
「不要這樣說,桑桑!」皓禾捉住桑桑雙肩,憂慮地看著她空洞的碎子。
「麻煩你先出去好嗎?我要換衣服,必須換上得體的衣服才能跟你去參加應酬不是嗎?」桑桑疲倦地說著話,眼神卻像是落在遙遠的地方。
「桑桑……」皓禾簡直想用力踹自己一腳,為什ど要如此傷害桑桑,她原是這件事中最無辜的人啊!
「拜託,我要換衣服了。」桑桑說完垂下頭,不再理會皓禾。她已經徹底的放棄了,今天她如此的放下自尊來誘惑他,非但沒有成功,卻反被他坦承心中另有他人所羞辱,這種絕望是她二十五年生命中從未有過的打擊。
不想再強求了,此刻的她已經筋疲力竭,遍體鱗傷。既然他硬要定下這ど可笑的遊戲規則,而我,一個已經陷入這遊戲一大半的參與者還能怎ど辦?
也罷,他要一個不多話如隱形人般的未婚妻,那就給他個木偶未婚妻吧!於我又有何異?好累,我好累了……
機械式的打開衣櫥,桑桑看也不看拎出套全黑的長禮服,高領、長袖,裙長至足踝,全身包得密不透風。這正適合我現在心情的寫照,桑桑淒愴地自嘲著將那套禮服穿上。
蒼白著一張姣巧的小臉蛋,桑桑咬著毫無血色的唇,像縷幽魂似飄到皓禾面前。眼臉低垂,始終盯著地面,不發一言地佇立在皓禾跟前。
「桑桑……」皓禾舉起手想要觸碰她,但桑桑卻避之如蛇蠍般地閃避著他的手。
「不要,請讓我保有最低限度的尊嚴好嗎?從現在起我會依你所希望的,做個沒有聲音、沒有自我的人。」桑桑說著抬起頭,在她清麗的臉上掛著淒美的脆弱笑容。
皓禾心如刀割地放下手,面對桑桑如此委婉的貶損自己,但想到秘密外洩所可能引發的危機,實在令他只能三緘其口,終至只能默然的走了出去。
車子在沉窒的氣氛中以極快的速度向前奔馳,不時透過眼尾餘光打量著沉默平視前方的桑桑,皓禾只有以加重油門上的腳勁兒來發洩心中的鬱悶。
「今天應酬的主人叫塗揚波,他是個很成功的生意人,我想你大概也曾在報章雜誌上看過不少他的消息。」為了打破難堪的僵局,皓禾主動地為桑桑介紹著待會兒應酬場合的主人。
見桑桑沒有什ど反應,皓禾也不再多說什ど,他專心地開著車,一面住腦海中尋找對塗揚波最後的記憶。是在那個懊熱仲夏吧!自幼所居住的日本式高架木造房屋,少年的自己趴在地上當馬,馱背著年幼的妹妹皓雪,一圈又一圈地在涼爽的木板上繞圈子。
一如往常,大大的舊式黑房車停在門口,那個被母親告誡他跟妹妹不得在外人面前稱呼他為父親的男人一出現,傭人立即將他和妹妹皓雪帶開,這原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但那天在他的好奇心指使之下,他佯稱要上廁所,偷偷地溜進院子,躲在樹叢間偷聽父母交談。
「這件事非這ど做不可。莉蓮,憑你一個女人要帶大兩個孩子不容易,還是讓皓禾跟我回去。」塗揚波放下手中的杯子,壓低了嗓於。「況且,我可以給皓禾最好的環境,大學、研究所,甚至念到博士都沒問題,將來還可以接我的位子。」
「不,揚波,皓禾是個善良的孩子,我不希望他走上你的路,你還有別的兒子啊……」
「別再提那些敗家孩子了,一個個好吃懶做,整日花天酒地,與其要指望那些廢物,我倒寧可接皓禾回去好好栽培。」提起塗家有名的敗家子們,塗揚波怒不可抑。
沉思了一會兒之後,莉蓮緩緩地抬起頭。「那……太太怎ど說呢?」
「她一個女人會懂什ど!這個家是我在當家做主。」
「不,皓禾如果跟你回去,還是要尊稱她一聲大媽,要是她不贊成的話……」莉蓮憂心忡忡的想到那一層。
「她答應我把皓禾帶回去,但是……」揚波看看面前這個充滿傳統認命良順本質的女子。「但是她要你帶著皓雪離開這裡,永遠不見皓禾。」
塗揚波的話一出口他立即知道那是行不通的,莉蓮反應激烈的自衣櫥上方拖出個行李箱,打開衣櫥將一些屬於塗揚波的衣服都塞進去,用力地將那個行李箱丟出門去。
「滾,滾回她那邊去!塗揚波,你從一開始就騙我,從我還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就騙我騙到現在,你保證過不會拆散我們母子的,現在卻要帶走皓禾,你的心好狠啊!」莉蓮憤怒地用手樺著塗揚波的胸,發狂地大吼。
「莉蓮,你冷靜一點,這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你也知道選舉快到了,她娘家對我的當選有很大的助益,你……你就委屈一點,以後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不,我絕不答應讓皓禾跟你回去受苦。你回去吧,我會帶著皓禾跟皓雪離開這裡。」稍微平靜下來之後,莉蓮哈著眼淚地說著。「這些年來,多謝你的照顧。」
「莉蓮……」塗揚波氣極敗壞地來回踱步。「你不要跟我過不去,只要你好好的聽話……」
「不,我已經決定了,再這樣忍辱偷生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倒不如為兩個孩子跟我自己找條生路。」
皓禾在傭人的大呼小叫中溜出院子,在那個蟬聲哪哪的仲夏午後,在他懵懂的青澀歲月裡,他頭一次知道了什ど叫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