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受影響的例外是看透妖孽本性的安璽玉,她趁每人注意的時候朝他身上一掐,警告他少作孽。
「巫大夫的醫術卓越,能懸絲診脈,小女子見識淺薄,怕要辜負你的好意了,我以「無子」下堂,這輩子注定無子嗣了。」她垂眉低目,故作哀傷,玉手一拎,拿了顆野生漿果往嘴裡放。
「無子」是個笑話,知情的人都曉得她在指桑罵槐,故意拿出來說嘴,巫青墨笑得春風得意,滿目生光,商別離則是一臉尷尬,獨吞苦水,笑得比哭難看。
唯獨不知情的阮清影面泛喜色,以憐憫的語氣輕啟櫻唇。
「原來你不能生育,真可憐。」
「可憐?」安璽玉笑睨她。
「可是你的青墨哥哥喜歡我,他想娶的人也是我,就算我生不出來他也甘願絕嗣,你說我哪裡可憐了?」
「青墨哥哥,你不能糊塗……」她眼泛淚光,想要女子的柔情留住他的目光。
「清影,你很好,是個才貌雙全的好女孩,但是我要的是玉兒,她才是我心中獨一無二的美好,錯過她,我的心會荒蕪一片。」巫青墨當她的面執起心愛女子的手,深情相望。
「青墨哥哥……」他怎能無視她多年的深情,狠狠捏碎她的心!
「放開她,巫青墨,她不屬於你!安玉兒,你給我過來,你的任性舉動該停止了,我答應你不娶喻可柔,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人。」將她介意的事排除,她不會再和他鬥氣了吧!
不娶她?
乘著馬車偷偷跟在表哥身後,偷看他和誰碰面的喻可柔心都碎了。先前聽見下人說起他仍留戀下堂妻,多次前去探訪,所以一見他騎馬出門她便悄悄的跟著,想證實傳言的真假,接過傳言是真的,他不僅心有牽掛,還想重新接納安玉兒,為了無緣妻寧可捨棄她,將對她的承諾拋卻腦後。
姑姑說得沒錯,要讓兩人之間再無復合可能,必須狠下心使出非常手段,快刀斬亂麻地斬斷一切,那件事就勢在必行。
喻可柔死命地捏緊手心,一小截藥包的黃紙從指縫間透出。
第9章(1)
「青墨哥哥,真的是我逼走你嗎?」
玉夫人的聲音就像一張張開的網,不論她走到哪裡都逃不開一條一條交錯的細線,在心底形成陰影,令她始終忘不了對方曾說過的每一句話。
那是譴責,更是怪罪,針一般地扎入她心口,又深又重,扎得她想哭,想大吼,想辯解,想……她什麼也不敢想,只任由那痛深入骨髓。
她從沒想過青墨哥哥為什麼不肯回將軍府。
她一直覺得那是他的家,他的歸處,不管他走多遠,遊子的心總渴望回家,重回到充滿回憶的地方。
但是玉夫人的一番話點出她不曾真正地瞭解過他,只一味地以自己的想加諸於他,認定她要什麼、想什麼,所思所想皆與他一致,所以他們是佳偶天成,任誰也拆散不了,她只需溫順地等著他來迎娶。
可是事實上真是這樣嗎?
阮清影的眼眶是紅的,她哭了一下午想找尋答案,但除了心亂如麻外,她找不到自己哪裡錯了,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會跟著青墨哥哥一生一世,他是她的良人、她的依靠、她一輩子的歸宿,深愛一個人何錯之有?
所以她要問清楚,不讓癡心愛戀變成空。
「你攔下我就為了這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巫青墨的神色不若往日的溫潤,甚至有些冷淡。
「對你來說是小事,可是卻是我心裡的一根刺,它扎得很深很痛,不拔出來我會更痛。」她絕不像玉夫人所說的鳩佔鵲巢,她不是。
老太君喜歡她,對她有恩,收她為義孫女,讓她學畫學琴,熟讀詩詞,教她如何成為一位受人喜愛的大家閨秀,談吐有物,進退大方。
這所有的安排只為一個人,一個令她一眼傾心的白衣少年,他的絕塵丰姿讓她深深傾倒,甘願一生等候。
「作繭自縛罷了,每個人都有過不了的坎,無論是你或是將軍府,都不是我想要背負的責任。」太過沉重了,他的人生不該活在別人的期待中。
明知他的回答會傷人,但是沒料到會這麼痛,阮清影嬌軀微微一晃,「如果我離開將軍府,荊釵布裙地跟著你……」
他果決地截斷她的話。
「世上沒有如果,發生的事不會改變,打從我離家的那一刻你就該明白我的決定,清影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即使不需說明也心知肚明,你等的是什麼自己很清楚。」
「可是老太君的意願我不能違抗,她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你著想,你怎忍心令老太君失望,罔顧她的期盼?」她慌了,盼抬出老太君,能將他留在身邊。
「那我的願望呢?誰又替我著想過?你們想的全是你們要的,有誰來問過我要什麼?」將軍府的聲望、因母親而來的皇恩,這些不該由他一個人承擔。
他的母親身體孱弱,生下他不久便香消玉殞,他也因母體的虛弱幾乎活不了,太醫束手無策,眼睜睜看他弱小身軀漸無氣息。
是他遊走四方的師父救下他,未滿週歲便帶在身邊,一邊調理他先天不足的身子,一邊傳授救人的醫術,整整十年在外遊歷,直到老太君以思孫名義命人將他帶回將軍府。
之前,他和師父一個城鎮走過一個城鎮,醫治一個又一個的病患,有的痊癒了,有的病重不治,他用雙眼去看,用心去感受,發現人不管怎麼過一生,終究得一死。
在外十年,長了見識,眼界變寬了,他的心也大了,這是老太君不願瞭解的一面,總以為他在外頭受苦,吃不飽,穿不暖,受盡折磨,非要接回將軍府看護才是福氣,殊不知他樂在其中。
當一個人的心野了,習慣外面的海闊天空、自在暢快,卻突然被困在高牆大院內,面對你爭我奪、算計陷害,那不是福分,而是一種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