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怎麼爭氣,生平無大志,有飯吃、有屋住、有錢花就心滿意足了,初來乍到,可不想沾染什麼爛桃花,說不定有朝一日她還回得去,繼續過著被上司罵得狗血淋頭、遭市儈同事鄙夷一身地攤貨的苦難生活。她銀行存款還有五十七萬耶!辛辛苦苦存的積蓄不拿回來,她不甘心啦!
可是,她大概死了吧!那場地震搖得那麼厲害,她眼睜睜看著天花板離她越來越近,尖叫聲才一起人就兩眼發黑了,想必被壓成一塊肉餅了。
唉!多年的勞保、意外險、儲蓄險終於派上用場,她繳得嘔心瀝血,幸好沒白費,前後加一加也有上千萬,夠她做為孝敬父母的最後一點孝心。
安璽玉內心雖欷吁不已,卻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她對生活品質的要求不高,對事能屈能伸,多年的職場生活磨得她耐勞耐操,只要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她都活得下去,把自己養得水靈。
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這個下堂婦還扮得有模有樣,扮柔弱掩過世人的眼,適時加點不得不的小堅強,把夫家上下唬得一愣一愣的,爽快地斷了糾葛並奉上日後日常所需的銀兩和布匹。
她這才叫高招,既得錢財又贏名聲,還讓夫家感到對她虧欠甚多,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她有意無意地表現出因商、安兩家老夫人不在了,他們才薄待她這長媳,藉故讓她自求下堂,令他們心虛。
「救人於急難最難能可貴,並非人人如夫人一般善心,願施以援手,巫某在此代小廝謝過夫人,日後若有所需,定竭盡全力。」他拱手施禮,溫言道謝。
看了看他腳旁的藥箱,安璽玉唇畔笑意微微一凝。
「應該用不上吧!我身子向來強健,少有病痛。」
巫青墨看了一眼她額上尚未消除的傷疤,眼中流露醫者的憐憫。
「人生難免遇到風風雨雨,誰能保證絕無萬一,無災無病是福分,夫人能長久安樂自是再好不過。」
「蒙你金言,我會好生保重。」不過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還是跟學有專精的大夫攀個交情,要是傷風感冒,也好找人拿個藥。
「相逢自是有緣,妾身姓案,人稱玉夫人,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舌頭快打結了,古人的文言文和矜持太難了,她好想往他肩頭拍去,直接問他混哪裡的,怎麼養出這超然出塵的極品氣質。
他一頷首,將上了夾板的小廝右腿拉直,纏上一層層白色棉布。
「在下姓巫,名青墨,是個四處為家的游醫,暫住張家屯村三里處小院落。」
「咦?張家屯……」不就是房契上寫的地方,他們是鄰居?
安璽玉才這麼想時,遠遠看到三棵合抱的老榆樹,約屋脊高度,不算特高,但樹寬丈餘,一眼望去便可瞧見鬱鬱蒼綠,離樹不遠的地方有個二進屋子,以竹籬為牆,牆上爬滿開著小白花的蔓生植物,牆高六尺,不易從屋外朝內窺探。
「夫人是來探親或定居?」看她風塵僕僕行來,車多負重,似有久居之意。
「定居。」她毫不隱瞞,實話實說。
她微惑一問:「有親族在此?」
她搖頭,眉眼飛揚地染上恣意快活。
「我是和丈夫和離的下堂婦,當時陪嫁的嫁妝裡有一處莊園,無處可去的我,只好來瞧一瞧,看能不能做為容身之地。」
「嗄?!」他訝然,目光從小廝的傷退移至她臉上,詫異地看向神情明顯歡暢不已的女子。
她……她未免笑得太快意了!
畢竟她是人婦,巫青墨並未仔細端詳馬車的女主人,始終謹守男女分際不越禮。
但是此時聽聞她以如此輕鬆的語調說自己是夫家休……呃,和離的少婦,難免多看兩眼,見她眉似遠山眼若秋水,瑤鼻櫻桃口,膚若凝脂,宛如水中青蓮,不由得微怔。
「巫大夫,我們住得不遠,有空來泡泡茶,串串門子,別給生疏了。」遠親不如近鄰,多個人常來走動多層保障,不然她們一屋子的女人,若有人三天兩頭來找碴可就不妙。
車伕、護車的壯丁在卸下馬車貨物後,他們哪兒來就回哪兒去,沒有一個會留在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荒僻野地,一個個趕回去覆命領賞,誰會在意她們的死活。
不曉得安玉兒奶奶給孫女的莊子大不大,裡頭養了多少人,用什麼方式維生,她乍然出現會引發何種波瀾,她心裡沒個底,只能見招拆招,端出主人的架子先佔上風,不讓惡奴欺主,踩到她頭上。
「你們不會是『洗花塢』的人吧?」小廝突地吃痛的怪叫,一張痛到變形的國字臉佈滿駭色。
「洗花塢?」她偏頭想了一下,從諸多產業中跳出一個模糊印象。
「聽說鬧鬼……嗷嗚!少爺,你輕點,壓到我痛腳了……」好痛,好痛,骨頭都要碎了。
巫青墨悄然鬆手。
「弄壁向來口無遮攔,愛道聽途說,請夫人勿見怪。」
「鬧鬼呀!聽來挺有趣的。」她不見驚慌,反而興致勃勃,久未日曬的嬌妍小臉透著紅暈。
「有趣?」墨黑的眉微揚,黑曜般的眼眸褶褶生輝。
安璽玉掩起唇,裝羞澀。
「我是說鄉里的大叔、大嬸著實有趣,這話令人莞爾,奶奶她老人家待我如珠如寶,怎會尋一處晦氣莊子相贈,定是旁人多想了,繪聲繪影編出個小趣事。」
她是碟仙社的一員,最沉迷的就是鬼神之說,雖然沒有見鬼的經驗,心裡卻是又愛又怕的期待能瞧瞧鬼到底長什麼模樣。
怕歸怕還是非常興奮,鬼屋啊!她不去瞧瞧、探探究竟怎麼成,說不定有意外的收穫,發現人不過以另一種無形的形態活著罷了。
「真的有人死在後院的樹下,舌伸三尺,眼珠子外突、頸部有鬼的抓痕……
噢!少爺,你不要打我頭,會把我打笨的。」嗚!他真可憐,受了傷還挨打,痛上加痛,他只不過把口耳相傳的事說出來有何錯,少爺也曉得那件冤鬼索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