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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頁

 

  「既然太醫保證我定能生下孩子,那麼,現下你該想的,不是孩子是男是女、將來該取的名字、小衣裳小鞋襪都準備好了沒有、還有以後該把孩子當妖還是當人來教養嗎?」

  一顆心都撲在她身上的湛朗,很快就被她給拐走了,找來一大票人認真地去解決自家夫人拋給他的疑問。

  仲春時分,草原上雖仍是堆積了厚厚的積雪,可大雪終於不再下了,而此時,斐淨腹中的孩子已經會動了,可她的肚子卻明顯比常人來得大。

  花彫淡淡地道:「是因為裡頭有雨個吧。」

  「兩個?」一個忙著睡覺,一個忙著照顧夫人,近來統統都變得很遲鈍的某對夫妻,在聽了她的話後,傻不隆咚地望著她。

  看著眼前兩張一模一樣呆滯的臉,花彫很想翻白眼。

  真不愧是夫妻,統統呆到一個極致,他們都忘了前陣子太醫們是如何歡喜的寫信去向小皇帝報喜的嗎?

  湛朗將掌心置在斐淨圓滾滾的肚皮上,傻呵呵地衝著她笑,完全忘了他先前都在煩惱些什麼。

  因湛朗的態度改變得實在是太明顯,讓人無法不去注意到,這讓代掌府務許久的木木西,不禁感到頭痛萬分。

  他煩躁地抓著發,「怎麼辦?這下宗主不管用了……」有子萬事足的宗主,現下什麼事都幹不了,他成天就只會圍著夫人的肚皮轉。

  「你就撐著點吧。」花彫也知道他被公務煩得快抓狂。

  他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撐著點?夫人這才懷孕幾月而已,你要我熬到什麼時候?」

  「真不行你就去找師爺想想法子。」

  「師爺他哪有那個空閒?他又被宗主派出門去幫夫人找養身養胎的食材了!」

  去掉那個本來就常常往外跑的師爺不看,現下府內的每個人見到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逃,深怕會被他抓去一塊兒辦公。

  「我幫不了你,你看著辦吧。」花彫也愛莫能助,「房裡還有兩大雨小都等著我去照顧呢。」

  近來老和阿提拉他們混在一塊兒討論腹中孩子們的湛朗,也不知到底聽阿提拉說了什麼,不但徹頭徹尾拋開了先前的恐懼與煩惱,滿心期待起孩子們的到來,還說了一嘴不倫不類的女兒經。

  湛朗將手放在愛妻的肚皮上細細輕撫,感覺肚皮下的兩隻小腳各踢了他的掌心一下。

  「乖女兒,叫爹。」

  「爹。」斐淨無奈地代答。

  他不滿地瞪著她,「夫人別添亂,我正在和女兒們培養父女感情,這件事是很神聖很嚴肅的。」

  她兩眼無神地問:「能不能等到天亮後再培養?」

  「不行,天亮後她們就又睡著了。」白日她一睡,女兒們也都跟著她睡了,也唯有晚上她們才會好心情地踢踢她的肚皮。

  「隨便你,別吵醒我就是。」斐淨索性在他懷中找了個好姿勢,兩眼一閉,她繼續睡她的,而他則繼續跟腹中他擅自認定的女兒們嘮嘮叨叨。

  當花彫收到湛朗派人去城裡買來的眾多小衣物後,她滿頭霧水地捧著那些小衣裳來到斐淨的面前。

  「小姐,姑爺怎知你懷的是女兒們?」瞧瞧,清一色全是女孩用的。

  「天曉得。」八成是他作夢夢到的吧。

  當後院裡的那棵北蒙白松換上了一樹新綠時,斐淨的肚子已有七個月了。

  本就不務正業的湛朗,這下更是什麼事都不管了,天天就只會趴在斐淨的肚皮上與他女兒們玩遊戲。

  斐淨也不知是不是他口中所說的培養感情奏了效,還是孩子們天生就比較喜歡他,無論她怎麼摸怎麼叫,孩子們就是懶得動,而他只要一過來把手放在她的肚皮上,裡頭的兩隻就開始造反,熱情無比地與他展開交流。

  為此興奮不已的湛朗,日日嘴裡都說著她聽都聽不懂,也發不出的那種聲音的論異妖語,與明顯偏愛他的孩子們對話,這讓備受冷落的她忍不住一拳敲在他的腦袋瓜上。

  「說人話。」他是想將孩子們當妖養嗎?

  那一日,當斐淨挺著近八個月的肚子,被花彫扶至後院的草皮上與大狼們一塊兒散步時,不知怎地,她忽有種不安的感覺,心跳得老快。

  花彫也察覺她的不對勁,「小姐?」

  某種武者的威壓,忽地像張巨網般籠罩住了整座後院,斐淨倏地抬首,朝後院的某個角落大聲喝道。

  「誰!」竟敢闖到府裡頭來?

  一張熟悉至極,即使再想忘也忘不了的臉龐,緩緩自白松的陰影處走了出來,斐淨身子大大一震,彷彿又再嗅到空氣中血液黏膩的味道,烙鐵燒紅時的氣味,骨頭被打斷時的斷裂聲,鞭風撕碎衣裳劃破皮肉時的嘯音……

  而那時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她受刑的人,是她的父親斐冽。

  冽親王府中的孩子,都只是斐冽眼中的玩物而已,除了早逝的王妃所生的嫡子斐梟外,其餘二十多個庶子庶女,皆是斐冽玩樂過後所生下的孩子。他們都沒有母親,或許這一輩子也不會知道產下他們後即被殺的母親是誰,他們只知道,他們雖姓斐,卻不過只是斐冽眼中的草芥。

  她之所以能活著,是因斐冽發現,她的根骨與其他三名猶活著的哥哥一樣都具有習武的天賦,為求她與打小就跟著她的花彫都能有口飯吃,她努力習劍取悅斐冽,也在不知不覺間走上了武者的道路。

  那時的她,不知道至高無上接近神的武力是什麼,也不知能實現人心願的魂紙,怎會讓人變得那麼可怖。

  那日在她被人架至刑堂後,望著站在她面前的斐冽,她覺得斐冽眼中赤裸裸的貪婪很可怕,她不知道在她遭到刑求痛醒又昏過去的過程中,她有沒有說出那些魂紙的下落,她只是覺得絕望。

  漫無邊際的絕望……

  「小姐!」花彫扯著嗓子在她耳邊大喝。

  斐淨猛然自回憶中清醒過來,她緊閉著眼一手扶著花彫,使勁地咬著唇,在嘗到口中的血腥味後,這才重新睜開眼看向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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