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夫人有經驗。」元潤玉笑咪咪地謝過,這沒被提醒還好,一提醒起來,她才覺得肚子是真的有些餓了,囫圇吃了一塊芝麻鬆糕之後,才又道:「不過請夫人放心,我交代了鴻兒,要是他在宴席上吃著什麼美味的,就要留些捎給我這個姐姐吃,所以,我沒怎麼被餓到,但是,夫人,你這兒子不知道究竟是聰明還是不聰明,我叫他留好吃的,他真的就把最好吃最精華的部分全留給我了,也不想想宴席上還有掌櫃和相與們,他好歹是主人家,竟然跟客人搶食物吃,夫人,當初你把他交給我,但我覺得自己好像把他給教傻了,怎麼辦?」
聽到元潤玉說把她的兒子問驚鴻給教笨了,沈晚芽不以為意,反倒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越是聽到元潤玉這種說法,她就越覺得當年給兒子找了這位姐姐,真是再明智不過的決定。
那一日——
這些年,『雲揚號』的馬隊在商號不斷穩定擴大,落地經營之下,規模反而縮小了不少,但馬場的經營與運作依然如常。
那一天,一批商隊回到京城,運了一批極稀罕的商貨,沈晚芽拗不過兒子的要求,帶著他去看商隊卸貨,同行的還有那些日子裡她一直帶在身邊的元潤玉,以及也想一窺熱鬧的鳳姨娘。
然而,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雲揚號』一向溫馴的馬隊,會忽然發瘋似的奔動了起來,幾個熟悉馬性的把頭以及弟兄們,立刻投入控制住馬群,但是,在眾人反應不及,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馬群往年僅七歲的問驚鴻奔去之時,衝進馬群裡,把年僅七歲的問驚鴻給拉出來的人,就是還不滿十歲的元潤玉。
沈晚芽在確定兒子無事之復,把他留給人去照顧,轉身走到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呆愣,似是不太能回神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事情的元潤玉面前,俯下身,為她輕輕撥開頰畔凌亂的髮絲。
「玉兒,告訴我,剛才,你在救少爺時,心裡想什麼?」在沈晚芽的心裡知道,有人可以為達目的,即便是要冒險拿命搭賠進去,他們都敢做得出來,當年她為了進『宸虎園』,甚至於敢讓秦震兄弟二人把她打得傷痕纍纍,以取信於她的義父,她不以為自己如此問法,元潤玉便會告訴她實話,但她還是想知道自己在那一個寒天裡,留下來的孤女,會不會是第二個「沈晚芽」。
如果,元潤玉是第二個「沈晚芽」,她或許要對這個小女孩另作安排,甚至於是找個理由,把元潤玉從『宸虎園』送到『雲揚號』旗下經營的育兒堂,在及笄之年後,由其自行決定去留婚嫁。
「怕。」元潤玉想也不想,啞著聲答道。
「怕什麼?」
「怕慢了一步,救不了少爺。」
「不怕死嗎?」
「……現在怕了。」小女孩直到被提醒了,才知道自己是該害怕的,不想起來還好,這一想起,不止心頭發涼,就連手腳都有些發抖了起來,不住地搖頭,「再來一次,我一定不敢了。」
說完,元潤玉看著眼前面容白淨的少婦,看見她起初一愣,隨即徐漾開莞爾的笑容,任由她握著自己因為後怕而冰冷發抖的雙手。
「玉兒。」沈晚芽識人無數,知道她沒說謊,以一雙併沒有暖和多少的柔荑,揉挲著女娃冰涼涼的小手,唇畔的笑容斂了幾分,看著那張小臉的目光,卻更加柔和溫暖,「我無法用言語形容,我有多麼感激你,我也替問家謝謝你,保住了鴻兒一命,以後,我讓鴻兒喊你姐姐,可好?」
還好,這個女孩不是第二個「沈晚芽」,沒有多餘的盤算,有的只是一股腦兒的熱血衝動,傻氣了些,但她深信這樣的人,也必有傻福。
只是,沈晚芽想著也是後怕,手也跟著冰涼起來,反倒變得比元潤玉的一雙小手更冷,想自己已經失去一個女兒,而自己懷胎十月,不容易才養到七歲的兒子,差點就死在雜沓的馬蹄之下,就差一點兒,如果不是有一個憑著一股救人意念就敢衝進去馬群裡的元潤玉,或許……想著,她握住元潤玉的手更加緊握,手心冒著冷汗。
元潤玉覺著手被捏疼了,也沒喊一聲,只是眨了眨眼,認真問道:「那我可以把少爺當弟弟疼嗎?」
「自然可以。」沈晚芽點頭。
「那也可以管教他嗎?」
「你想如何管教鴻兒呢?」
「還不知道,我只是想,如果只能疼不能管,我這虧吃大了。」元潤玉低頭吶道:「那乾脆還是把少爺當少爺,管聽話辦事就好了。」
沈晚芽怔愣了下,旋即失笑,「你這話說得有理,可以,玉兒只管替我好好看住他,別讓他再亂闖禍,你別被他傻頭傻腦的模樣給騙了,其實他精得很,只當作自己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
「嗯,玉兒知道了。」元潤玉點頭,心裡卻覺得納悶,人說癩痢頭的兒子是自個兒的好,想必就是這道理,從進『宸虎園』至今,她就只見過少爺帶頭闖禍,最在行的事情就是一哭二鬧三賴皮,哪裡能夠看出精明的本色呢?
沈晚芽微笑,心裡知道這丫頭的想法,不過她不點破,她家的兒子像她,鬼心眼忒多,所以把元潤玉這樣實心眼的丫頭擺在他身邊,料想應該可以收出其不意之效,讓他斂一斂性子。
至少,礙著一顆軟柿子似的「姐姐」,應該會教他不敢欺負得太過分。
沈晚芽笑著拍拍她嫩得宛如剝殼蛋兒似的臉頰,道:「我有說過,玉兒是個美人胚子嗎?你娘應該生得極好看才是。」
小丫頭聽了這話,有一瞬遲疑,然後才認真地說道:「玉兒的相貌隨娘,可是,我爹比我娘長得更好看,也更聰明……玉兒真希望自己的腦袋瓜子是隨爹的,但娘說,玉兒裡裡外外,連性子都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