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我才捨不得再讓你哭。」他彷彿又看見在急診室裡埋首痛哭的她,眼裡蓄滿了自責。
她把那場車禍怪罪在自己的頭上,要不是自己卯起來跟他嘔氣,他又怎麼會開這麼遠的車跑回台東散散心訴訴苦,然後又為了避免加重兩人之間的隔閡,當天晚上就急著趕回高雄,才會遇上這場意外,讓自己掛綵。
庾秋安知道無論自己怎麼解釋,都無法在短時間內消弭她的心結,只能用一次又一次平安的歸返讓她克服心中的恐懼。
也因為想讓她對他更有信心,所以他慢慢在平常的閒談中穿插一些工作上死裡逃生的花絮,沒想到她聽完反而臉色發白,似乎大受打擊。
「你常常需要溯溪嗎?」
因為他剛剛說到去丹大獵場夜間狩獵時,差點在橫渡溪流時被急流沖走。
「你常常去打獵嗎?」
因為那一天晚上有兩組不同的獵人同時去打獵,直到子彈從頭上呼嘯而過,庾秋安一行人才連忙開燈示警,免得釀成大禍。
「你常常必須住在山裡觀察野生動物?」
庾秋安曾經和一個享譽國際的黑熊研究員合作,在玉山山脈某一段山谷駐紮了好幾個月,記錄台灣黑熊的點點滴滴,還親身經歷了台灣黑熊來抓門的驚悚過程。
他當作茶餘飯後的題材,笑嘻嘻的說著這些不尋常的經歷,唐梓寧卻氣得全身發抖,覺得他太輕賤自己的生命。
「以後你一定要記得有我在等你!」她的聲音有些抖,眼神卻無比堅定。
庾秋安愣愣的注視著眼前的小女人,覺得自己浮雲般漂泊的生命,從這一刻開始,有了落地扎根的重量。
「唐梓寧……」他埋首在她如雲的秀髮裡,雙手圈緊了她柔軟豐滿的嬌軀。
「嗯?」聽著他強健的心跳,她安心的歎息。
「我愛你。」
當他們彼此都認定要跟對方攜手一輩子時,庾秋安也慢慢把自己比較不擅長的行政工作挪交給唐梓寧處理。
做他這一行的,常常要等到結案審核通過後,才能請領到尾款,這當中還得收集所有的發票收據,列出詳細的支出明細,對於待過大公司處理過繁瑣行政工作的唐梓寧來說,游刃有餘。
今天,正好是她自己店裡員工發薪水的日子,所以她拿出讀卡機線上轉帳,忽然看見那張從來沒動過的提款卡。
庾秋安所有結案的尾款統統轉進這個戶頭,唐梓寧想到上次申報的款項應該要撥款進來了,也就順便查看一下戶頭餘額。
沒多久之後,庾秋安在客房改成的工作室裡聽見了唐梓寧難以置信的大喊——
「庾秋安!」
他心一凜,直覺的檢視自己最近有沒有做出什麼很危險又不注重健康的事情,否則親親小女人怎麼會喊他的名字?
他小心翼翼的走進了客廳,一頭霧水,「怎麼了?」
唐梓寧則瞪著螢幕上顯示的帳戶餘額,又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一臉無辜的男人。
「你……你過來!」她招手要他坐在自己身邊,錯過了他猛拍胸口,鬆一口氣的爆笑畫面。
庾秋安眉開眼笑的挨進她的身旁,跟著她錯愕的視線看著螢幕上的帳戶資料。
「有什麼問題嗎?」他可以一眼就判斷出婉轉鳴唱的鳥兒棲息在哪一處枝析,卻對那些密密麻麻大同小異的行政資料完全沒轍。
唐梓寧古怪的睨了他一眼,伸出纖細的手指比出某個特定欄位。
「你看這裡……真的沒問題嗎?」那是帳戶餘額。
庾秋安定睛一看,果然大驚失色。
「你!」他卻氣急敗壞的看著唐梓寧,好像她做了什麼偷天換日的大事情。
「我不是叫你從裡面扣錢嗎?怎麼還是這麼多!」那他這幾個月不就都白住、白吃、白喝?
「那個不重要。」唐梓寧相當無言的回瞪他,暫時不想解釋這件事情。
「怎麼會不重要?以後家用都從這裡挪用,我要養你!」庾秋安罕見的反駁,在他的觀念裡,男人養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唐梓寧一時語塞,又一次被他簡潔有力的話語給打趴在地。
他卻在這時軟化了語氣,摸摸她披散的長髮,「我知道你自己有收入來源,你想怎麼花都可以,但是要讓我養家啊!」
他知道她每個月固定撥款給遠在台北的父母當作孝親費用,也知道那兩個未曾謀面的老人家時常會打電話來喊窮,讓她一天到晚常常拿著計算機盯著電腦,琢磨著可以自由運用的數字。
唐梓寧眼眶發熱,很自然的依偎在他的懷裡。
「我……我只是沒想到你的戶頭裡面有這麼多錢……」八位數耶!她還一直以為他阮囊羞澀。
「你現在知道了,該怎麼用就怎麼用,不夠再告訴我。」
他言詞間晦暗不明,讓唐梓寧忍不住懷疑他知道什麼內情。
「你就這麼相信我?」她有些恍惚的看著讀卡機上的卡片,心裡想到的卻是媽媽最近不停提起的事情……
「相信。」庾秋安低沉溫和的嗓音讓她猛然回神,「因為你從來不會佔自己人的便宜,只會讓自己吃虧。」
他暗藏的心疼溢於言表,若不是他還沒立場插手,老早就幫她教訓她家人一頓!
「阿四……」唐梓寧埋首在他的胸前,似乎笑得厲害,眼淚卻一滴又一滴的掉了下來,「有你真好!」
「那還用說。」他呵呵傻笑,顯然覺得這句話相當受用。
然後他盯著唐梓寧把這幾個月的支出用度轉進她的戶頭,堅持要當那個經濟支柱。
他在回去工作室前,突然語重心長的摸摸她的臉,「家人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但是不能予取予求。我過幾天去市政府開完會之後,去台北拜訪你父母,好嗎?」
看能不能趕在農曆年前,把終生大事的日期拍板敲定。
唐梓寧愕然的看著飽那雙溫暖的眼,乍然一笑。
「好。但是你要答應我,就算你被嚇跑了,也要記得拉住我一起跑。」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把名分看得這麼重要,直到這一刻心頭漲滿了喜悅,才明白自己潛意識裡竟然對於成為庾太太這件事滿是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