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來做什麼?去躺著!」
「站著不也好好的,你放心,一時片刻還死不了。」她咬咬唇,深吸了口氣,想要平復緊熱的心,故作沒看見他在聽了她的話之後,又添了幾分晦暗的臉色,追問道:「告訴我,你後悔了嗎?現在,在你心裡,難道依然想著,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與你當初不相識嗎?」
元潤玉看了看他們二人,微微一笑,識趣地悄然離開。
問驚鴻與雷舒眉四目凝望,聽她嗓音哽咽,看她少見地紅了眼眶,明明懷孕已近足月,卻因為幾個月下來的苦痛折騰,總是不見豐腴長肉的臉蛋上,泛著一絲帶青的蒼白,逞強著沒有半點示弱,只是咬著唇,等他回答。
「不。」問驚鴻揚唇笑深了,沉嗓柔聲答她,在話出的同時,看見一顆豆大的淚珠從她頰上潸然滾落,就算他想到他們的孩子降生那一刻,或許,就是她喪命之時,他便無法克制住打從心底泛至全身的冰寒。
他確實曾經想過,倘若當初他們不相識,或許,他們都仍舊各自過著隨性不拘的生活,如今的他心裡只有失去她的恐懼,知道她也深深的在害怕著,但是有些話,倘若他再不說,或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一刻,他只想讓她知道一個事實,哪怕,那個事實,或許只是隨時可能會被宣判破滅的奢望。
問驚鴻泛著笑,一雙琥珀色眼眸再不能夠更溫柔地瞅著她,緩慢啟唇,字句緩慢地說道:「你都不後悔與我認識了,我有什麼好後悔的?若說有悔,我只是想怎麼沒有在一見到,就愛上你,白白浪費那麼多時間,現在的我,只想著,只想求老天爺,讓我守你雷舒眉一生一世,護你無憂,與你白頭到老。」
第1章(1)
想冤家想得魂飄蕩,喚丫頭取筆來寫他舉止行藏。畫不出你心疼,畫不出我心熱,只畫著溫存,停著筆兒想。想時想得慌,畫時畫得忙,畫不出你的溫存,畫不出你的溫存,乖!只是把你想。
——改自《明程萬里掛枝兒》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許是寒冬時分,就連夜裡常鳴的蟲子鳥梟都默了聲響,幽黑的天地,安靜得彷彿陷入最甜黑的沉睡。
然而,在「雷鳴山莊」最北角的一處小跨院裡,依然是燈火通明,時不時就會有人端著一些東西進出主屋。
只是,無論是任何人,在進出小跨院的主屋時,無不是動作小心翼翼,誰也不敢弄出一點聲響,就怕驚擾了在書房裡的那位主兒。
他們一個個都是在「京盛堂」待了許多年的僕人,待在這個地方做事,久了總會練出一點膽識與眼界,所以,他們絕非膽小之輩,但正因為都是這裡的老人了,更知道在這種關鍵時候驚擾到那位主兒,絕對不是「吃不完兜著走」這種輕描淡寫的字句,可以形容得了他們會有的下場。
在說到那位主兒之前,該先說說這個小跨院的特殊之處,乍看起來,這個小院就是一進三間的普通院落,主屋有兩層樓,佔地稱得上是寬敞,此刻燈火通明的是主屋的一樓,尤其以靠左翼的暖間裡燈火最旺,亮如白晝。
再說說主屋面前的一大片院子,沒見到扶疏的花草,在練武的廣場上,只有一排又一排的長槍大刀。
不是這院子的主人刻意昭顯收藏豐富,更別有想要嚇退宵小之意,沒在大寒天裡把這些「青子」、「條子」給收進屋裡,知情的人都曉得,一旁的庫房裡早就是收藏多得擺不下,照這陣仗看起來,要是把全部的武器全都給拿出來,只怕數量都夠一旅軍隊士兵使用。
想來,這個小院的主人,應該是極醉心武學之輩,就算不提滿屋子的收藏,光從小院門口的題字就可以窺見一二。
在小院門口,有左右兩聯字,字句十分簡單明瞭,上聯是「人在江湖」,下聯則是「心在武林」,橫批——「掛子門」。
姑且不論小院主人在這上下聯的字句裡想要闡述什麼心志,光說那個橫批,說起來應該也可以說是這小院的名字,就足以教武林中人見了氣笑出來,想這小院主人好狂妄的口氣。
「掛子門」說起來很簡單,但是,其意思卻是海涵了整個在江湖上靠著武藝混飯吃,總共「風」、「馬」、「雁」、「雀」四大門,底下又分「金」、「皮」、「彩」、「掛」、「平」、「團」、「調」、「柳」八小門,共計一百多種行當。
換句話說,「掛子門」幾乎等同於半個武林,如今小院主人卻敢把這三個字掛在自己的門楣上,就不知道是太過天真無知,還是狂妄放肆?!
總之,無論是何者,從這個小院的陳置與名字,已經可以窺見這位主子的生平樂趣所在。
而擁有那麼多的兵器收藏,想來應該也是一位武學高手,要不,豈敢將「掛子門」這三字掛上門楣?!
這個問題,外人答不上,若是由「雷鳴山莊」裡的人來回答,他們都會說,在他們山莊裡確實住了武學高手,不過,絕對不是這座「掛子門」小院的主子,更甚至於,那位主子跟武功連沾上一點邊兒都沒有。
在雷家裡,任誰都清楚,他們家的小姐雷舒眉非但是武功白癡,更甚至於是走路時都會左腳絆右腳,隨便出門都要掛個彩回家的手笨腳憨之輩。
這些年,光是為了她的安危,山莊裡的假山不知道拆掉幾座,一堆什麼池呀湖的,能填平的就填平,不能填的就做圍欄,還有倖免的,大多都是淺到她坐著也淹不到胸口的小池塘。
饒是如此,雷家人還是擔心她要是掉進那些淺池裡,沒辦法順利翻過身坐起的話,會不會也能出事?!
換作別人他們敢說不會,但換成雷舒眉,他們誰也不敢肯定。